他人生的长河,为无数无名无姓的人的渡船而流|沈从文诞辰120周年(12)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这番话乍看起来,确实充满了一个“乡下人”对人不知我的抱怨,尤其是紧接其后的沈从文站在“乡下人”的角度对那些“不知我”的“城里人”生活精神状态大段的批评:
“你们是城市中人。城市中人生活太匆忙,太杂乱,耳朵眼睛接触声音光色过分疲劳,加之多睡眠不足,营养不足,虽俨然事事神经异常尖锐敏感,其实除了色欲意识以外,别的感觉官能都有点麻木不仁。这并非你们的过失,只是你们的不幸,造成你们不幸的是这一个现代社会。”
沈从文着意制造出一种城里人与乡下人的对立:乡下人是“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是漂泊无依,但却吃苦耐劳,并能从中“发育了想象,而且储蓄了一点点人生经验”的,而城里人却是匆忙杂乱,为声光色相所疲惫,神经敏感但精神却麻木不仁的。

他人生的长河,为无数无名无姓的人的渡船而流|沈从文诞辰120周年


1929年,初闯上海的沈从文,沈龙朱绘。
“乡下人”与“城里人”孰优孰劣,在沈从文的对比之下一目了然。而这恐怕也是他这个乡下人在城里十年的切身感受。在乡下的少年时代充满了“大千世界微妙的光,希奇的色,以及万汇百物的动静”,即使因为逃学被父母责打罚跪,也能开启乐趣无穷的幻想之旅,让灵魂在乡野的山河中尽情地释放。而在城里,他所有的,只是一间贮煤间改造的“窄而霉小斋”,逼仄、困顿、疾病、贫穷这些困扰城里人的典型的都市病无一不在折磨着他,不妨引用几则他在上海时期的日记,便能看出城里带给沈从文的是怎样的生活体验:
“(1928年7月16日)文章作完了,得当了衣去付邮。这一周是非到连当衣也无从的情形中受穷不可了……
(7月17日)我想如此写下一个月,则我可以将这样一种东西卖三百块钱了。虽然这全是无秩序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己又卑劣又无聊的感想,只要是能写,又能卖,我仍然得靠这个东西救活我这一家三人的性命……
(7月18日)我是罪人,年纪已快到卅,还不能使母亲过一天无衣食忧愁的平安日子。别人的儿子,二十岁左右,事业金钱全不会从手中逃遁了。最无用的东西还可以为人摇旗喝道用劳绩升官发财。至于我,我所得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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