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福音战士:世纪末的救赎与神话(7)
2022-10-16 来源:旧番剧
然而作为现代人的象征的碇真嗣的考验要比19世纪、20世纪的存在主义者更为严峻,如果说经历了虚无主义与革命肆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怀抱着微弱的声音走向上帝,那么20世纪的人类精神史则是通过两次世界大战与作为理性与进步代表的极权主义的覆灭,昭示着上帝的死亡与人类在非人的力量面前前所未有的渺小与脆弱。在TV版第25集中,碇真嗣彻底敞开自我,不断地通过自我与心中的他者对话,最为困扰他的问题是“周围的人是不是都讨厌我?”以及“是否只有我驾驶eva的时候别人才会接受我?”碇真嗣的所有痛苦和困惑的来源都在于驾驶这架巨大的人形兵器,他从未在其中寄托过任何积极的情感,他所希求的是他所展露的敏感与善良被他人所接受,而他人对他的期望则在于驾驶eva保卫世界,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成为一架冷酷的战争机器,这正是他的痛苦所在。
他的这种困境被理查德·伯恩斯坦概括为“工具理性的胜利影响传染着整个社会文化生活,包括经济结构、法律、官僚行政,甚至艺术。工具理性的发展并没有导致普遍自由的具体实现,而是造出了一个‘官僚理性’的铁笼,他将一切都笼罩其中无处可逃。”20世纪被工具理性所主宰、污染的人类也沿着这样的路径驱驰,世界大战、集中营、原子弹和EVA中的第二次冲击一样,既是历史的偶然性所导致,同样也揭示了被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和工具理性所预言的人类命运的失败:人性从未有进步,历史只是偶然性与意外的集合。
20世纪的人类灾难,全部都是代表着某种终极价值的观念之争的结果,战后的日本也正是诞生在这道人类共同承担的苦难所留下的疤痕之上。被一战前的黄金时代所哺育的卡夫卡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冷漠和恶,他一方面接受着自己因为对信仰的怀疑所拥有的歉然,一方面只能接受这个世界为现代人预设好的命运——孤独与冷漠从而丧失掉爱的渴望与感觉。卡夫卡在日记中剖析自己“两个人在一起时他觉得比一个人更孤单。如果他同另一个人在一起凑成两个人,那第二个人将来会来抓他,而他将只能听人摆布。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尽管整个人类都来抓他,但无数伸出的胳膊将相互缠绕,于是一个也抓不找他。”卡夫卡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人价值依托与精神归属背后的虚无以及爱无法与恶的世界向抗衡的事实。而这种感受正是庵野秀明在TV版第16集后所着力刻画的。每位主人公在与使徒的战斗中都经历了精神污染,他们生命中梦魇一样的过往不断从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