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像一面镜子,我们从中辨认自己(7)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这样的表述,是不是让我们想起印第安人那诗意苍凉的话语方式?
1912年,克罗印第安人(Crow Indian,又译作乌鸦印第安人)酋长柯利(Curley)拒绝将部族的土地卖给联邦政府,他说:“你们所看到的土地,绝不是普通的土地——它是我们先人的血肉和遗骨。你们将不得不挖穿表层才能看到大自然的泥土,因为表层全是克罗族人。大地事实上就是我的血、我的亡灵——我们绝不想放弃任何部分。”
在《冰与火之歌》中,在黎明之战后,先民与森林之子的关系趋于缓和,但是后者还是有诸多不适,于是缓慢开始了远离人类的撤退,直到越过长城,到达森林深处。这是一种隐喻与象征。我们在其中分明清晰地看到,印第安群山和阴沉沉的天空所承载的印第安人的宿命与悲剧性历史,体会到了那片血色风景传递给我们的悲悯情怀。
斯奈德在《诗与原始性》中曾经申说这样一种认识:在众多的生命形态中,很大一部分能源不是取自生物群落,反而是重复使用已经死亡的生物形式,如森林里的枯枝败叶、倒毙的树木,各类动物的尸体,如是等等。能量的流转也推动着自然界的重复使用。森林之子神话般的存在和远去的故事,一方面象征着这种原始、纯真、自由的文明最终之结局;而在另一方面,也喻示着正常的轮回是生命所有问题的最终解决之道。
人物的命运与自然四季对应,飘零的落叶说明宇宙这个庇护所是安全的。这种古老的原型模式在荷马的《伊利亚特》中有较为类似的表达:“人的世代更替就像树叶一样,风吹叶落,逢春再生:人如树叶,在大地上去而复回”,然后再度循环往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冰与火之歌》确乎是一部标准的生态主义小说。维斯特洛大陆的风云史,是一部森林受难史的隐喻,借由绿先知和绿之视野,其细节之处被放大,在一个架空的生物圈里,树林生态、地貌特征和混乱征战中暗藏的自然秩序,被凭空创造出来,并在无形中对人类与森林的关系进行了恳切的思量。那里封存着人类对家园梦想的领悟,蕴含着对人类历史与未来走向的追问。森林像一面镜子,我们从中辨认自己。
绿先知、森林之子的气质和命运,最后也为后来的美国文学所沿袭,成为自然文学一脉相承的某种资产。超验主义的实践者如爱默生和梭罗等人,正是森林之子与绿先知的精神后裔。从康科德小镇的瓦尔登湖可知,森林仍然是人类悠然神往的最后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