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了,让我们谈一谈更年期的母亲与将要离巢的女儿(4)
2023-07-14 来源:旧番剧
“二十九岁时,我写过一首诗题为《杀了鹿乃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朗诵这首诗。诗中写到我的女儿鹿乃子六个月了,吃奶时咬裂了我的乳头。我现在已经读不了这首诗了。所谓被咬裂的乳头,已经没有了,我必须杀死的女儿,也不见了。反倒是女儿们反扑过来要杀我。大女儿鹿乃子已经杀完了我,离开家,确立了她自己。我毫无招架地被鹿乃子杀死了。”
她所描述的,母女分离中含有的隐喻式的谋杀并非全然是惨痛的,更像是隔阂与分歧,她们互相想要建立自己的生活。
《闭经记》,作者: [日] 伊藤比吕美,译者: 蕾克,版本: 一頁folio|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2年7月
分离在我们的一生中反复出现。从与母亲共生一体到走向自我,自我的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挫伤。我们记得在长大的过程中母亲不断地问我们,是不是长大了就不再能说爱她了?最初,婴幼儿阶段的我们也如此用行动问过母亲。母亲的陪伴、声音、乳房的出现和消失,婴儿会体验到分离的痛苦和恐惧,精神性的谋杀由此生发。但通过分离,通过自己的声音的外化,我们拥有了分辨自我和他者的能力,分离,是一种驱动性力量,更年期这一阶段迎来的分离也一样。
我们能够正视心灵包含着自身的阴暗面,爱神与塔纳托斯以某种弗兰肯斯坦式的怪诞方式结合于此。在广泛的母亲与孩子的彼此依赖关系中,我们可以从童年某个阶段禁锢、杀害昆虫的孩童行为里窥见一斑,在分离阶段,孩子出现了掌控宇宙的需求,既想亲近母亲又想远离母亲的欲望,这是我们人生遭遇的第一个挑战,也是我们走向个体的自由的第一步。在母女关系里,这种精神上的搏杀更为复杂,女儿们来自于母亲,并被父权寄予着成为未来的母亲的集体需要,而离开母亲并通过怀孕与自己的孩子形成新的共生关系,又往往被视作对母女关系的背叛。
女儿与母亲的分离之路上布满了阴影,在那里,女性往往陷入与母亲的无意识认同中,这里的凶险产生于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长大”、外部世界的“诱惑”,而是在动态关系中,女儿发展自身智慧需要面对重重关卡,她可以被告知自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以被引导认为自己的感受和欲望一点都不重要,她不像父子关系中的孩子那样不断被鼓励返回原始自我中(世代相传的“文化”历史是父子文明的纽结),她可能对探索自我失去兴趣,她还要面对母亲的自厌。在母子与父子关系中,意识到父母并非万能,并面对父母不是“全善”或“全恶”是分离课题的重要一步,母女关系中的女儿可能认识到得更早,因为她必须成为母亲的本质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