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相伴才是余生(8)

爱穿和会穿是两回事，就像爱吃和会吃、爱做菜和会做菜压根是两码子的事，但你不会取笑爱吃和爱穿的人。我甚至觉得那些喜欢穿的七彩缤纷的人特别善良，他们都有一颗不老的童心。
刚刚你试的八十七岁纽约街拍鼻祖Bill Cunningham(比尔.坎宁安)几十年来风雨无改，每天骑着一部自行车在纽约街头捕捉穿的好看和有趣的路人，他是真正的街拍大师。有一位老太太Anna Piaggi(安娜.皮亚姬)一直是Bill Cunningham镜头下的宠儿，她穿的古灵精怪，标奇立异，脸上永远擦着两坨红红的胭脂，就好像每次都豪气地把一辈子能用的腮红全部用上了。Bill Cunningham却特别欣赏她，说她是一个穿衣服的诗人。
谁说诗和田野只能在远方？眼前和远方不都是同一个地方吗？就像此岸即彼岸，眼前没有诗，远方也不可能会有。
同样是厚厚的粉底和两坨红红的胭脂，小丑卸妆之后却觉得感伤，因为他是娱乐别人。我曾经常常遇到的那对七彩的老夫妇和纽约街头那位斑斓的老太太，你说他们像蝴蝶、像马戏团团长、向空中特技人或者向魔术师和女助手也无所谓，他们活着是为了讨好自己和灿烂自己，而我们总是害怕恶心到别人，害怕出糗，也害怕被人取笑。

谁说灿烂的颜色穿在身上就一定俗气？我忘了是哪一位法国时装设计师在一个采访里被问道他最欣赏的打扮，他回答说是落难贵族的打扮。就是啊，那些破烂、斑驳和流苏的设计，那些被时光退掉了的颜色，自有一种体面的美。有些大师，即使再多的颜色，从他手里甩到衣服上，也绝不会熟艳，这就是功力。
我曾经拥有过为数不多的Romeo Gigli（罗密欧.吉利）的衣服，他的设计满满是落难贵族的味儿，他也的确是贵族，母亲是女伯爵，父亲是古董书籍收藏家，他的童年是在意大利一幢六十世纪的别墅中孤零零地度过，陪伴他的，是数不尽的书。成名好多年后，他也真的成了落难贵族，跟生意伙伴拆伙，他名下的店全都没有了，钱也没有了。这位学建筑出身的时装大师，他的衣服，美到凄凉，我好后悔我没留着。是的，那么绚烂的美，美到极致，有一种凄凉，就好像我们有一天醒来才发现从来就没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