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的存在挑战了哲学的宇宙观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每到六月,黑戈兰岛总会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岛屿西隅有一片红色的砂岩峭壁,那里会演出「海鸦跳」:三周岁左右的海鸦会从这个出生地,同时也是被父母呵护至今的岩石边缘展翅试飞。站在将近四十公尺高的起跳点,它们准备远离寒冷的北海,暂时告别这个未来的栖息地,父母则在身旁鸣叫、鼓励并且等待凯旋之日。海鸦的踌躇可以理解,在一阵犹豫与焦躁之后,它们终于展开尚未完全适合飞行的短小双翅。顿时,悬崖尖上涌起此起彼落的鸣叫声,一只只海鸦就象是铺满羽毛的石头往深处坠落。虽然许多雏鸟最后无法安然停驻在水面上,而是落在坚硬的岸边岩石上,但幸运的是,它们有灵活的年轻骨架以及新生的脂肪,所以大多仍然能在首跳中幸免于难。
虽然它们还未学会飞,却敢展翅飞翔;不会游泳,却又直往水里冲,这种初生之犊的勇气,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还是说,它们的行为其实并非勇气所驱,而纯粹是绝望使然呢?出于绝望它们只好套句丹麦哲学家齐克果的名言——像人类般「跃」入信仰之中。
根据齐克果的观点,人的一生不仅可以而且还应该穿过三个「生命的阶段」。人们虽然在前两个「审美」以及「伦理」阶段中,可以学会了解自我并尝试检验自己存在的各种可能性,却无法进一步克服对自我存在(Dasein)的绝望。因为在这两个阶段里,人类会认知到世上除了自我内心世界的存在之外,必定存在一个超越的领域,而这个领域可以对人提出进一步的终极指引。
用海鸦的行为来解释就是:人徘徊在属于尘世的悬崖与无限的大海之间,无法抉择。人同时属于这两个领域,正如肉身的“造物主的使者”也同样被压缩在这两个领域般。人无法用智识解决的矛盾,只能藉信仰来解困。齐克果说,「信仰」意味着为了赢得造物主而失去知性(Verstand)。只有像疯狂跳进冷水的这种大胆信仰,人才有机会进入第三个生命阶段,即「宗教阶段」。
其实这个原则不也恰恰适用于人生每个重要的抉择上吗?毕竟,完全崭新且令人兴奋的人生阶段,通常不是透过试探性的小碎步就能抵达,而是必须藉由直接跳跃至未知领域才能完成。生命的种种决定,不论是步入人生伴侣、生儿育女、搬到黑戈兰岛或是别的地方等决定,都相当难以理性解释。而且这类的决定都将我们导引至一个生命世界里,在那里我们无法先研读航海图再做决定,只能靠实际航行才可了解这未知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