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中的“下江南”意象(2)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唐宋时期,江南逐渐成为士人心目中的一片乐土,乘船下江南也成了一件“悠悠”乐事。孟浩然在《自洛之越》中写道:“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政治上失意的诗人,终于在江南找到了心灵上的慰藉。“江南风土欢乐多,悠悠处处尽经过”(张籍《相和歌辞·江南曲》),“悠悠”一词道尽了乘船下江南的美好。白居易在谏言不被朝廷采纳后,主动申请外放,到杭州、苏州等地任职,“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长相思》),该词从思妇如水一般绵绵不绝的“愁思”中,反衬出游子在江南生活之“悠悠”;而且从汴水到泗水,再到扬州的瓜洲古渡,最后到达长江以南的吴地,也点出了游子“下江南”的清晰路线。“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杜荀鹤《送人游吴》);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临安春雨初霁》);“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范成大《吴郡志》),到达江南,无论身在船上、桥下,还是在梦里、念里,此地的悠悠生活,总是那么难忘。
三
“下江南”意象中总有浓得化不开的别样“离愁”。下江南,意味着与政治中心的渐行渐远,与故乡亲友的离别,与心爱之人的永诀,其中自有一种或痛彻心扉或黯然销魂的离愁别绪。况且船行运河之上,是既封闭而又开放、既固定而又流动、既热闹而又冷清、既无聊而又充满希望的,四时风物的变化,也容易感荡心灵。“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在下着大雨的寒夜渡江来到异乡,第二天一早却以主人的身份送客,还要回应洛阳亲友的种种问询,作者内心的孤独可想而知。张继的《枫桥夜泊》,更是“下江南”诗词中的代表作。“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万籁之中,变化无穷,诗人隐身船里,只余一点迷离的希望,这番离愁,只有放在运河之上、人生如寄之中,才能得到更好的理解。
这种别样的离愁,在宋词中更是表现得迂回婉转。“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词中写的是汴梁(“都门”)一别,乘船沿着运河返回江南(“楚”),一路无声,酒醒后唯见“杨柳岸,晓风残月”。周邦彦也是在汴梁(“京华”)告别心爱之人,返回家乡杭州(“故国”)途中,写下《兰陵王·柳》一词,借柳写离情:“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词中既有杨柳,还有堤岸、流水、舟船(“篙”)、河口(“浦”)、驿站、渡口(“津”)、桥等运河意象,通过层层铺垫,伤别之情可谓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