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小王子》:这个小王子来过的世界,是值得的(8)
2024-09-29 来源:旧番剧
还有另一个人,对圣-埃的意义或许甚于他的母亲。雷翁·维尔特,他就是圣-埃用《小王子》题赠的对象(“请孩子们原谅我把这本书献给了一个大人”),一位不仅无限包容他,还影响到他的写作的左派人士,文学批评家,一个博学多识而又充满生活情趣的法国犹太人。维尔特比圣-埃大22岁,两人相识于1931年,可以想见,父亲早逝的圣-埃在维尔特身上不仅看到一个智慧而温存的父亲形象,更认出了他内心中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天真之气。他在一封给雷翁的通信里告诉他,他“永远不怀疑他是对的”。
九年后,圣-埃在德军入侵法国之后前往美国,维尔特跟随众多逃难的法国人,在一场三十三天的艰苦旅程后抵达了法国南部。维尔特写下了一本纪实作品《33天》,浏览这本书,会发现维尔特和圣-埃一样,对个人体验的描绘也常常不乏幻觉的味道,以及连绵不绝的思辨气质,例如,在讲到逃难途中的大堵车,维尔特说,他不觉得此刻的事情有多么严重,因为跟担忧车子的机械出故障相比,此刻的严重性无关紧要,“我们害怕的是自己的崩溃”。这番议论神似圣-埃的风格,因为圣-埃也会说到,飞行员由于高度专注于担心飞机的机械故障,一时忘记了自己飞在多么凶险的风雪之中;随着车在路上的蠕动,维尔特说,时间失去了意义:“大篷车像井的绳索一样移动和吱吱作响。它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这个描述的调性,跟圣-埃在《小王子》《人的大地》《堡垒》等作品中写到井的时候是多么的一致:
井水清冽,取之不竭,为了找到它,飞行员在他心爱的沙漠里走上了五天五夜。
我们应该懂得这里的哲理:不是为了到达一口已知的井、饮上其中水而艰苦跋涉,而是反过来,在积累足够的跋涉之后,井,这一超越了时间的意义的事物,自然会在那里。
一去不返的圣-埃的确是个男孩,可他不是一般的被宠坏的骄纵的孩子。他从一个相对优渥的生活环境里长起来,居然可以形成如此坚贞纯粹的精神追求,这真是一件奇事。他因为飞行本身而热爱飞行,觉得为此的献身是值得的,这恰恰让我们感觉到生活在一个有他的世界里是值得的,不仅如此,正像阿德里亚娜·莫尼埃的泪水所表明的那样,哪怕仅仅是生活在一个他曾路经的世界——犹如小王子路经地球那样——都是值得的。
圣-埃在美国时,想把维尔特的《33天》交给美国出版商出版,却没有成功。他为这本书写了个序,他本想引起美国人对法国人的遭遇的关注,可是他改不了自己动辄“升华”现实的风格。他把维尔特夹在其他法国人中的逃难称作“真正超越自我的旅程”,把维尔特界定为和他自己一样的旅行者。他在天空旅行,不征服,也不屈服,在沙漠里也是一样。“撒哈拉比首都更有活力,”他写道,“如果生活的基本两极被消磁,最拥挤的城市也会变成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