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的《艺术哲学》:哲学之镜和古今之镜(2)
2023-06-23 来源:旧番剧
但是,如何理解谢林的“绝对同一性”哲学呢?——“黑夜里的牛”?“神秘的直观”?“消除一切差异的抽象同一”?绝非如此!在1804年专门为“同一哲学”做的哲学历史梳理《哲学导论》中,谢林就有意识地把自己跟斯宾诺莎进行“对标”。谢林认为,斯宾诺莎体系是“实在论”的完满形态,因为它揭示出了“一切在一之中存在”的实情以及绝对者必须呈现在有限的知性形式中,只不过斯宾诺莎没有讨论这些有限形式与绝对者的内在关系罢了。一种完满的“观念论”必须超出“观念”和“实在”的有限对立,从“绝对者”出发来把握绝对者在一切有限形式中的呈现方式。因此,谢林的“绝对同一性”体系绝不是一种要求直接取消有限对立、仅仅片面要求抽象同一性的体系,而是不断揭示有限形式中的真无限者,并指出真无限者才是有限对立之“实相”的阐释—重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最重要的是“无差别”和“绝对同一性”的区分,正是这一区分让谢林饱受误解。
首先,“无差别”并非就是“绝对同一性”,从构词上就可以看出,“无差别”(Indifferenz)这个概念在自身中就包含着“差别”(Differenz),因而是在自身中包含着有限对立形式的一种状态。其次,“无差别”和“绝对同一性”的关系,就如同事物和光的关系:一切个别事物都在以自己的存在形式反映光,光使得个别事物得以呈现,但一切事物都无法如其所是地呈现光本身,因为它们都处在一种对立因而也互相关联的总体中。因此,只有在承认差异且在差异中看到构成差异总体的“无差别”,才能以这个“无差别”为光直接存在的场所去“直观”光本身。
谢林认为,在人类的一切领域中,有三个主要的充当这种光之“寓所”的无差别点,分别为知识、实践和艺术。在知识中,观念性的东西压倒实在性的东西,在实践中二者的关系则反过来,只有在艺术中,才出现了一种观念和实在的“绝对无差别”,所以艺术是真正的“光之境”,或者说是真正的“真理的寓所”,因而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哲学之境”。既然不管是在知识还是在实践中,人都无法得到一个作为观念和实在“绝对无差别”的整全“真理的寓所”,所以也只有在艺术里,在艺术对知识与实践之矛盾的消解中,人才能完满地在观照真理的同时观照自身。因此,艺术既是“哲学之镜”,也是“人之镜”。在这个意义上,进入艺术这个“无差别”境域中的人,也就在直观艺术品的同时直观到了真理自身。所以可以说,谢林的“同一哲学”并非仅仅是一种“理论的”或者“思辨的”哲学,它同时也是一种能够被“直观”到的哲学,艺术提供了这种能直观“哲学自身”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