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针与土耳其木偶:作为隐喻的风格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文 / 孙红卫 插图 / 文嘉
全文刊登于《新知》2016年第6期(总第18期)《红色专辑》
加缪之后,帕慕克制造了世界文学中又一件著名的谋杀案。与其8 年前《黑书》中那桩发生在当代伊斯坦布尔的人口失踪案相比,这个案子则事发于更久远的400 年前的伊斯坦布尔、萨菲王朝鄂图曼苏丹统治时期。那也是欧洲如火如荼的文艺复兴时代。不难想象,故事中的那几位有着如画一般绚丽昵称的画师“橄榄”、“蝴蝶”、“鹳鸟”、“高雅”正在殚精竭虑为苏丹绘制巨作的同时,佛罗伦萨的大师提香正在威尼斯勾画爱神维纳斯,而莎士比亚正在遥远的不列颠创作他那将来会流传于世的戏剧。西方人已抵达了历史的门槛,将要跨入一个全新的时代,而东方还固守着旧有的秩序。然而,由于地理的毗邻,两个世界不可能相互绝缘地各自行进,各种势力与影响势必暗中传播,顺着多孔的边界线渗透至帝国的心脏,带来思想的扰动。在这历史的转捩时期,各种事件自然纷繁多样,而帕慕克选择着笔的地方是绘画艺术。
美国著名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曾在《纽约客》一篇评论这部小说的文章中不无讽刺地写道,帕慕克将沉重的文化意义压载在细密画“窄窄的肩膀”上。正是东西之间的冲突,或者更准确地说“东西之间绘画理念的冲突”直接导致了书中的谋杀。
书中,苏丹陛下委派一位被称作“姨父”的画家带领画师绘制一本手抄绘本。姨父召回离别12 年之久的侄子“黑”,协助绘本的创作,后者则同时试图重新获得寡居的表妹谢库瑞的爱情。姨父本人的绘画思想已经受到威尼斯画派的影响,开始偏离经典的细密画理想,与守旧派画师的艺术理念与信仰产生了严重分歧。因此,画师高雅先生和姨父相继遇害。凶案发生之后,“黑”在“蝴蝶”、“鹳鸟”和“橄榄”这3 位细密画画家中查找凶手,根据绘画风格的蛛丝马迹,最终找出真凶。不过,此处的谋杀并不仅仅是柯南·道尔式的纯粹的杀人案,而更多的是发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伟大传统之中,以谋杀写人,写人所栖居其中的世界——在此处,写的是被帕慕克称作“我的命运”的土耳其文化。尽管如此,拥有福尔摩斯式的细致入微的观察方式,从细小之处发掘出重大线索,或借用帕慕克在小说《黑书》中的说法,具备“以一根绣花针挖掘一口水井”的能力,自然有利于我们揭开这场谋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