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针与土耳其木偶:作为隐喻的风格(3)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是否如老去的大师们所信仰的那样,把“一位细密画家活跃的工作生涯,看作是为了最终幸福的失明与失明者的记忆做好准备”?
然而,与此同时,一个谋杀者会留下蛛丝马迹,一个作家也会有自己专有的风格,在字里行间隐匿自己的签名。在这部小说中,风格是一个庞大的隐喻。这个隐喻层次丰富,内涵深厚,包裹了书中种种显白与隐晦的主题。谋杀者拙劣的作案手段、细密画巨匠精湛的描绘手法、法兰克画师逼真的透视技法、小说家本人的创作笔法甚至个体生命的存在方式,都隐匿于风格的背后,寓于风格与签名。这不仅仅是纯粹美学方面的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还牵涉到神学与存在论方面的问题。对于细密画传统而言,签名和风格是最大的傲慢,不异于绝对的异端与亵渎,掩饰了对造物主最极端的不敬。这种聚焦人、以人的视角观察世界的绘画方式实际上是对神的统治的最大的反叛,见证了西方“我思”精神的诞生。甚至一个贩夫走卒都可以在绘画中得到永生。在遇害前,姨父感慨道,“唯有通过法兰克风格才能让一个人的面孔永垂不朽。
而且,不单单是威尼斯的居民迷上这个概念,整个法兰克地区所有的裁缝、屠夫、士兵、神父和杂货小贩都一样……就算是一个对绘画一窍不通、愚蠢可怜的裁缝,也会想拥有这么一幅肖像,为借由看见自己独特的弯鼻,他会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平凡的傻瓜,而是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人。”一个大写的“我”悄然觉醒,质疑神赋予的谦卑的位置与永生的承诺,转而专注于当下,专注于这个世界。以个人主义为表征的现代时期到来了。这无疑是一次地动山摇的知识范式的改变,将一切旧有的秩序与传统震出一道道裂隙。神的世界无可挽留地分崩离析,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这种剧变带来的是一种悬而未决的沉重感与可怖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