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生的长河,为无数无名无姓的人的渡船而流|沈从文诞辰120周年(2)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本文主要部分出自《新京报·书评周刊》12月23日专题《纪念沈从文诞辰一百二十周年:我沈从文》的B02-03版。
纪念沈从文:
他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 纪念沈从文诞辰120周年
撰文 | 李夏恩
没人记得出生自己是何模样,就像没人知道自己死后的样子一样。生与死犹如两条柔韧的缆绳,牵曳着名为“我”的渡船,行进在人生的长河上,被名为命运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时或鼓帆推着这渡船前行,时或又将它吹得摇摆彷徨,甚至吹断这缆绳,让这渡船就此中道沦没于长河之中。这个譬喻虽然杂凑,但对一个生长水乡的人来说,或许还值得生出几分亲切感——渡船、长河,风,正是他日常所见的事物,一如生与死,拖曳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从出生渡向死亡。在这人生长河无尽的生死渡船中,有一条属于一个名叫沈从文的人。
诚然,他的这条渡船,早在三十四年前就已抵达死亡渡口,将他送入死后的无尽虚空当中,船身驶过长河划下的水痕,也注定和其他渡船一样消散于无形。但他漫长的八十七年的人生长河的幅度如此宽广:数以百万计的文字,横贯文学、史学、艺术、考古诸多领域,每个领域都非在水面上浅浅划过,而是如激流巨浪一般,在岩壁穴隙中鼓荡,发出的巨大的回响穿越时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回响不仅没有消逝,反而愈发清晰。
但这回响并非震耳欲聋,而是如柔水般声声在耳蜗中打着旋,脉脉淌入心灵的幽谷。如此深刻,又如此轻柔,看似冲突又互相对照,分明相反而又彼此相承,仿佛沈从文人生的长河不仅为自己的渡船而流,也为其他人的人生而流,因此他生命的回响才会被带到更多人的生命之中,引起更多的共鸣。这或许是因为他洞悉了某些生与死的普遍准则,又能用最恰当的语言将它表述出来,就像他为自己最负盛名的经典之作《边城》所撰写的题记中所说的那样:
“生者多已成尘成土,死者在生人记忆中亦淡如烟雾,惟书中人与个人生命成一希奇结合,俨如可以不死,其实作品能不死,当为其中有几个人在个人生命中影响,和几种印象在个人生命中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