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第十四座山|百家故事(4)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有些话题刚刚打开,她就宣告关闭。「这个事我就不想聊了,太累了。你可以看那些报道就都有了。」她说,「反反复复讲太多了,真的很烦,就不想聊这些东西。」
偶尔,她可以变成非常开放的交谈者。一次晚饭时,话题引到山上如厕,她讲了很多细节。「我每天早晨要上个大号,这是很好的习惯。」她说,「因为你上完之后,再去登山,一整天你都是很安全、很舒服的。」但就像山上的天气一样,你无法预测她什么时候就陷入了消极状态。
很多问题,她的答案是,我哪儿知道,没想过,不记得了。我和她聊到乔恩·克拉考尔写1996年珠峰山难的名作《进入空气稀薄地带》,她很早读过,连同还读了克拉考尔的另一本《荒野生存》。我问她,看完是什么感受?
我们当然需要那些故事,那里面有惨烈的死亡、自私的决定与惊心动魄的竞争。那些故事能展现人类的渺小,也能展现人类的伟大。在那个二元对立的世界里,上与下,进与退,救人或不救,没有中间立场。你要认真阅读山给你的信号,在两个选择中做出正确的那个。像我这样从未登过山的人,是那些故事提供了大量对山的想象。
「没任何感触,就是看故事一样看的。」罗静说。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她可以一直沉默下去,直到对手在这场气场角力中败阵下来,换一个话题。但随后,她轻声地抱怨,提问跳跃性太强,彼此毫无关联。
她是个棘手的访问对象,但她也是一个温和的人。在表达抗拒态度时,她语气淡然地使用反问句。山难之后,我为什么要有幸存者的愧疚感呢?我存活下来了,我为什么要做噩梦呢?
这种温柔抵抗,可以在她与赞助商的合作中找到痕迹。「她是挺任性的一个人。」一个品牌的市场负责人说,「很多商业规则对于我们是很正常、约定俗成的,她就觉得这样不好。她很怕别人给她贴一个商业推广的标签。」接近她的人都说,她缺少商业意识,抗拒自我推销。「有一些商业履约的事情,比如要她念稿子,她都不太做得来。」罗静的朋友张大校说。每个人都多少被他人看法和反馈塑造着自己的行为模式,罗静仿佛得到了某种豁免,我行我素,从未顺从。
表象之下,她的内在是叛逆的。小时候母亲打她耳光,「眼睛里冒着星星,可我就是不哭」。大学毕业,男友让她跟去东北,给她找份铁饭碗,但她觉得那种日子一眼望到头,宁可当个北漂。
相比阿式登山,商业登山相对安全。一位个性张扬的企业家曾告诉我,在他看来某些企业家对珠峰的痴迷,不过是为了做公关,「找几个人把自己扛上去」。这代表着一种典型谬论。高海拔山峰没有一座是容易的,只有困难,和更困难。很多路段是没有路绳,需要两人结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