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植物与嗅觉诗学(5)
2023-12-21 来源:旧番剧
一种感怀往事的忧伤自然而然地渗透在这样的文字之中,回应了我们对于陈年的乡愁。
与此同时,“诗艺”正如“留香”的技艺。既然“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一首》),诗人便自问,语言的匠艺是否可以媲美香水制造的工艺,将世间易逝的美好封存,以语言的丰碑永葆生命中最为弥足珍贵、令人流连忘返的东西?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五首》写道: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
在这里,诗人便如采集花草芬芳、制香调香的匠人,亦是从事“流芳千古”的技艺。从读者的角度出发,我们也可以将莎士比亚的文字还原为嗅觉体验,还原为一种混合气味。色彩是文学经验的组成部分,芳香亦然。一位调香师需要专业的知识,需要掌握不同的香料,考虑到市场和消费者的因素;另一方面,调香又是一种艺术,还需要平衡创造力、直觉,才能调制持久的芳香。莎士比亚与其他善用香草的诗人无异于语言文字的调香师,一首诗也是他的香味实验室,既有视觉方面的呈现,也将这些花草采集一处,激发我们的嗅觉感受。
肆 “花语”与花香
米莱斯生活的维多利亚时期盛行“花语”(floriography)。它的影响深远,至今人们关于鲜花的种种寓意还有着“花语”的影子。所谓“花语”,即以不同的花草表达不同的信息,由此一来,花草也有了自己的语法,一束花就像是一句话,成了加密的信息,谙于此道者可以解码其中的意义。由此一来,对于当时的观者而言,米莱斯的画作也是以风靡的花语讲述莎士比亚的故事。例如,前景中的金凤花代表薄情寡义,荨麻指向痛苦,雏菊意为纯洁,而最引人注目、扮演了核心饰物功能的紫罗兰花环则表征了忠诚与贞洁。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阅读方式,“花语”显然是主观性的现象,但也反映了一个社会通行的思想意识。米莱斯的画作表达了一个视觉占主导地位的文化的阅读方式,凸显了关于鲜花的视觉体验。人们为不同的植物标定了不同的象征意义,形成了系统性的鲜花语言,从而看见花儿便解其意,不过鲜花的气味却被淡化了。
事实上,芬芳也别有深意。无论是莎士比亚的奥菲利亚一节,还是弥尔顿的《失乐园》,植物的气息皆可视作不同文学想象的另一维度。它们就像人类的另一感官体验在文字中的投影,带有强烈的暗示性。从中国的兰芷荃蕙,到莎士比亚的紫罗兰、雏菊,植物之芬芳见证了不同文学想象之间的差异,在不同的语境之中,创造出大异其趣的故事。
《光明日报》( 2021年09月23日 13版)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