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赟冰|恰似良将用兵(9)
2024-01-14 来源:旧番剧
“览闻此书内忠臣、义贤、孝子、节妇之所思所行,则可以为鉴;又奸臣误国、恶政乱朝,可以为戒。文虽俗陋,然甚有益处。”(转引自秀云:《〈三国演义〉满文翻译考述》)事实上,《三国演义》之于武将最大的益处,即在于激励其忠勇之志,而此书情节动人,武将亦喜阅之,但完全与兵略无关。试想,若读《三国演义》果然能学得兵略,清廷焉会在天下未定之时即刊刻颁行此书?
国人对古代战争的错误认识长期难以扭转,除了因《三国演义》及其衍生的影视、游戏作品过于流行之外,还缘于能够正确还原三国战争面貌的著作久付阙如。欲消弭谬说,必先正本清源。宋杰先生的“三国战争史”二书,庶几可膺此重任。
宋著对战争一些最基本的问题都做出了探讨。首先,一国总体的战略方针如何,以攻为主,抑或以守为正?战略重心何在,面对多个敌人,如何区分轻重缓急?其次,具体的作战部署如何。若守御,设置哪些要塞?如何建立纵深防御体系?战区如何设置?兵力如何部署?从何处调动援军?若进攻,则兵分几路?孰为主力,孰为偏师,兵力如何分配?各路行军路线为何,进攻目标为何,如何相互协调配合?粮饷如何转运?侧后方如何保护?凡此种种,宋著都做了全面细致的梳理和清晰明确的论述,并以这些问题串联起一次次具体的战役,使数十年间令人眼花缭乱的南征北伐,顿时显得井井有条。熟读此二编,三国兵争的梗概便可了然于胸。
宋著在战略格局上化繁为简的同时,还成功地呈现出战争的复杂性和系统性。譬如身为一方主将,绝不仅仅要在短暂的战时指挥作战,更要在平日注重抚安境内,修缮城池,整治战具,训练士卒,屯田积谷,刺探敌情,赏罚明信,立威布德。这些平日的作为,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根由。汉末三国时期,刘馥在扬州的治理,陈登在广陵的经营,羊祜在荆州的经略,都堪称典范。相比之下,关羽颇有将略,但终为一介武夫,故其镇守荆州期间,虽一时攻势强劲,而终不免败亡。《三国演义》对关羽倾注了大量的笔墨,而宋著则用不小的篇幅论述了刘、陈、羊的作为,恰可纠《演义》之偏颇。
略感遗憾的是,或许因限于主题,宋著对三国战争的战术较少涉及。而战术不仅是详细了解三国战争情景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探讨某些战略问题不可忽视的因素。三国鼎立之后,诸葛亮屡屡倾力北伐,而孙权对曹魏则多为试探性进攻,进取之志似乎相去甚远。这恐怕不仅仅如论者所言,“孔明真有用蜀以争天下之心”(胡三省语),孙权则满足于“限江自保”而已,大概还与吴、蜀军队的陆战能力有关。汉末三国时期,骑兵冲击战术进一步强化,骑兵战斗力逐渐超过步兵。曹魏由于邻接北方草原,易获得战马,所以骑兵建设与使用都领先于吴、蜀。李硕先生曾特别批评蜀汉君臣战术思想严重落后,不重视使用骑兵,认为是其积弱的重要原因(李硕:《南北战争三百年:中国4-6世纪的军事政权》,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71-74页)。但从实际战斗力来看,诸葛亮军除了首次北伐失利于街亭,此后野战再未败于魏军,以致司马懿握有优势兵力,却“畏蜀如虎”,不敢与诸葛亮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