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第十四座山|百家故事(9)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罗静与杨春风
美国登山家康拉德·安克曾给记者展示过一份他手写的名单,从他的导师开始,到他的挚友,上面有三十多个相识的名字,几乎都死于攀登。这样一份名单,存在于每一个资深登山者的心里。
登山这些年,罗静见证了很多不幸发生。2012年初,她去阳朔攀岩,一众朋友里有个叫严冬冬的阿式攀登者。几个月后,他死在天山的冰裂缝里。2013年在干城章嘉,五个队友登顶后在下撤时滑坠。一张先前拍下的合影里,入镜的几个人除了她都死了,其中包括与她一见如故、格外友善热心的韩国青年Namsoo。而幸存的另一位韩国人金洪彬,2021年死于布洛阿特峰。2015年在布洛阿特峰遭遇雪崩,团队里有一人遇难。相识多年的保加利亚人博扬·彼得罗夫,2018年失踪在希夏邦马峰。
这只是一份来自公开资料的不完全统计。罗静不愿意对我谈论名字和数字,「记住他们人就行了」。
她用她的方式纪念他们。杨春风、饶剑峰遇难后一个月,在巴基斯坦的迦舒布鲁姆II峰的峰顶,她把友人的照片埋进雪里。她在那里哭了一会儿。她后来去山上,一直带着韩国朋友Namsoo的睡袋,而她的睡袋,陪他留在了干城章嘉。
「过后就很平淡了,他们选择的路子」,她说。她不是那种情感充沛的人,把痛感反复咀嚼。「我学理科的,很理性的。」
理性体现在她看待事情的许多方面。《进入空气稀薄地带》一书中记录了两名日本人为了冲顶,漠视半途遇到的奄奄一息的人的求救。如果把她放到同样情景呢?罗静不愿说她一定会做出相反的选择,「那都是在瞎吹牛呢,只有做过的事情你才可以说。」她能够理解在干城章嘉弃她而去的搭档夏尔巴,「在生命安全面前,他做任何选择都是对的」,还发文为他辩解。她拒绝道德绑架。
幸存者愧疚是创伤性事件亲历者常有的一种体验,对他人死亡而自己活着这一事实感到有过错并内疚。罗静从未陷入这种感受,她甚至完全不能理解,「你应该客观冷静去分析整个事情,为什么他会遇难,只有分析清楚了,这才是对死者更好的尊重。」
她谈到不久前父亲身体衰竭去世,她很快接受了事实。「可能失去某个亲人我们就更加孤单一点,就仅此,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要面临的。为什么要沉重呢?我就觉得自己以后看不见他了,他以另外一个方式存在。」她并不是在做宗教式表达。
她没有宗教信仰,从不祈祷,「祈祷不如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情」。她不愿意自我悲情化。「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搞得很悲壮?一定要弄得我们要写好遗书出去?我觉得就是很没意思的一种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