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第十四座山|百家故事(10)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我与罗静聊到登山圈内存在的一种殉道者心态,「死在山上亦是美好的归宿」。她笑了,不置可否。后来我看到她发表的一则帖子,意识到她肯定不是上述观点的支持者。她回忆与一个山难者遗体近距离相遇的感受,「我相信,最后一刻,他仍然是想回到亲人身边,正如我自己从未想过要留在山上一样。」
危险始终是在那里的。K2的攀登死亡率(登山中遇难人数和成功登顶并返回人数的比率)是27%,安纳普尔纳峰是32%。
她当然知道那些数据统计,但聊到这里,理科生的理性却好像消失了。有坠机难道就不坐飞机了,有车祸就不再开车了?但她好像完全忽略了概率的区别。
她想象过自己陷入险境,但从未想到英年早逝的可能性,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攀登死亡率里的那个分子——至少她是那么说的。「死就闭眼了,啥都不知道了,那还用想啥。」
登顶之外的东西
进入2015年之时,一切进展很顺,罗静已登顶7座8000米。她情绪高涨,有了一个「小目标」,想在这一年攀完剩下的七座,她把时间排满了。这个计划她藏在心里。
但这一年结束的时候,完成数字为零。尼泊尔大地震打乱了她的部分计划,而她尝试的四座山,无一成功。
这一年,她陷入攀登以来最多的危险。生涯里的两场雪崩相继发生。一次,只差半米,她的整个帐篷就会滚下悬崖。更致命的另一次,雪团挟裹她往下冲出50米,她以倒V字姿势插入雪地,在接近窒息的一刻,是夏尔巴Nurbu把她拉了出来。
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但相比初出茅庐时,她已知道在什么时候放弃。在安纳普尔纳,其他人在早上6点半之前就下撤了。从众是容易的,但她认为时间还够,单独又上爬了6个小时,抵达顶峰百米之下的一处地方。她的夏尔巴Nurbu的氧气用完,而再往上要经过一块无路绳的冰岩混合的崖壁。山顶好像近在咫尺,但她评估结组而上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抵抗住诱惑,掉头而去。
嘴上说全力以赴就没有遗憾,但在年底的朋友聚会上,罗静突然就哭了。
经历失败之年,她变得愈发谦卑。「知道得越多,恐惧越多,更要谨慎。」她说。像许多真正的登山者一样,她不用「征服」这个词来描述人与山的关系。「山峰可以接纳你,你要挑人家天气好的时候,你要挑人家脾气好的时候,这个怎么就谈征服呢?」人征服的只能是昨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