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夫:读鞠利长篇小说《美好生活》随想(5)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六
我一边看着鞠利的小说《美好生活》,一边写这篇随笔,一边在手机上看电影《隐入尘烟》。
我和鞠利年少时期生活的南疆和电影《隐入尘烟》的场景有很多相似之处。马有铁和曹贵英打土块盖房子的方式应该是我们那会儿“干打垒”盖房子的升级版,而小毛驴在南疆农村可能有更大更广泛的作用。他们在备受凌辱的日子里表现出来的逆来顺受是最令人心碎的,为什么宁愿去死掉也不能反抗一下呢,这是我一次次流泪一次次看不下去的真正原因。
我和鞠利的黄金年华就是在那样一片贫脊的土地上度过的,我们喝着同一条塔里木河的水,喝的是同一款叫“江南春”的地产酒。不过他的酒量比我要好一些,而且长得浓眉大眼,祖上一定融合了不同族裔的基因,那种俊朗叫玉树临风。他小说中的青年才俊加吾兰和任冰就有鞠利当年的那种特质,春风无意,桃花自开,女孩子喜欢。
七
人这一辈子,也许很多人都反认他乡是故乡了,找不到自己的还乡之旅。人这一辈子无论你后来长成一个什么样子,总是从一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我对一些人遗忘故乡的这个说法是存疑的,最大的可能是后来进了城,不愿说出自己曾经的乡下经历,隐藏一些时光,装出成功的模样,整出一些和“高贵”有关的遐想。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不能和一片土地联系在一起,那生命的根也就断了,找不到曾经的来路,那你还能活成一个什么样子呢。
我想,鞠利小说的意义就是他把一生的智慧和情思都投入到了自己生命成长的那片土地上,他从没有避讳自己逼仄的成长天地;他看问题的高度和理解乡村的深度有一种纯粹,也就是他作品的分量。人一辈子能做成这么件事真是天地造化、上苍有眼。
我出生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城,在火红的年代下乡“接受再教育”,在托木尔峰下依麻木乡的一片特别贫瘠的下潮地上播撒青春。每逢冬季,被翻上来的盐碱白花花一片,感觉整个大地被“碱雪”覆盖,血红雪白。春种秋实,打土块盖房子,绝大部分时间里,吃的就是包谷发糕和南瓜汤,有的家庭条件好一些的“知青”会从家里带几瓶咸菜,为大家来一场味觉唤醒之行。
小说《红痣》就写了我所经历的乡村生活,其实我不是作为“知青”小说来写的,而出版社出版时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后来流行起来的伤痕文学大都写了知青从城市到农村再到返城的悲剧命运。而我写的那段生活体验完全写的是青春豪迈。人生从来没有苦难,只是老天考验你时给出了不一样的分量,那些分量会是你人生最有密度的质量。很久以来我都扪心自问为什么这样写,我觉得那就是我最真实的内心感受。无论从生理到心理,也无论从生活到意志,我不认为吃苦是什么坏事。引领当下中国社会前行的这批人,不就是当年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