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昭:演——一个明清小说学的核心理念(3)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水浒传》的作者以一人之笔而写出一百零八个人物形象,“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他是怎么做到的?
金圣叹用儒家的“格物”“忠恕”范畴解释了这一问题。他认为这是作者“十年格物而一朝物格”的结果。“格物”者,穷事物之理也;而“格物之法,以忠恕为门”1。“忠恕”者,真实表现人情物理,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化身为所写人物。
《影印金圣叹批改贯华堂原本水浒传》
这样一种写人叙事理论与20世纪以来十分盛行的写实主义理论已经十分接近,今天的学者又反过来以金圣叹的写人叙事理论为基准,去描述中国古代小说艺术的历史演进。
当然,金圣叹的“格物”论、“忠恕”论还不是20世纪以来建立在近现代心理学基础上的人物性格论,它并不强调人物性格的多元性与矛盾性。如果离开《大学》《中庸》的人性论,我们对金圣叹的写人理论很可能仍然是隔膜的,外加的,我们所得出的写人理论跟套用西方叙事学理论仍是同出一辙。
金圣叹由《大学》《中庸》的“格物”论、“忠恕”论而推演出施耐庵的写人艺术,其论说是令人信服的。其写人叙事理论既是对此前的小说艺术的总结,也对其后的小说批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明清小说史上,凡是成功的小说,一定是能够从真实的生活出发,刻划的人物栩栩如生、各具个性,叙述的事件进程与生活景观能够再现或折射历史的本质真实。从明代的《金瓶梅》到晚清的四大小说,莫不如此。
然而,写实、再现、折射并不足以揭示这些小说的艺术个性。即使面对号称“追踪摄迹”的《红楼梦》,写实主义原则仍然未能解释一切。
戴敦邦绘贾宝玉、薛宝钗
小说第八回写宝玉去见宝钗,只见她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绵裙,一色半新不旧,看来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