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控制下的亲子关系:理解有用吗?逃离可行吗?|编辑部聊天室(3)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间谍过家家》海报。图片来源:豆瓣
徐鲁青:我觉得教育和控制不一样的地方,是对孩子自我决定权的保留——孩子自己的意见能占多大分量?父母和孩子在议事地位上是不是对等?人人都夸“听话”的孩子,但细想起来称赞“听话”会不会合理化家长的控制?甚至让孩子的反抗被理所当然看作坏的。有的选择看似开明,但实际上是父母靠命令、胁迫、感情绑架让孩子服从。马原并没有尊重马格想上学的愿望,也没有理睬他未来不想待在村子里采茶的诉求,可能在他看来,不让孩子去学校接受“那种应试教育”是开明的,但这分明是控制而非教育。
02 传统亲子关系也并非单一的“牢牢控制”
董子琪:是不是有一种说法是“孩子是父母的天然下级”?冲破家庭对个人的禁锢,加入时代的洪流,是巴金小说《家》中高觉慧的选择,觉慧的形象也鼓舞了无数儿女投入“革命加恋爱”的事业。不过,我想补充一个角度,就是在中国传统社会里,亲子关系并非总是父母无情地牢牢地控制儿女这样的形态,实际情况可能要更复杂一些。
美国汉学家伊佩霞通过对唐代悼亡子女墓志的考察,发现为那些未成年子女所写的墓志,会有一些普通墓志没有的细节——成年人的墓志通常都会有比较明显的赞颂美德的公式——比如说哪个孩子直到五岁才会走路、哪个女孩在祖母与母亲之间左右为难。这些成长中的细节是不是只有家人才知道?大概也无关这个孩子的品格、节操或者可怜中断的前途,仅仅是不舍的情感的流露。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王梵志所写的诗,诗中说,“父母怜男女,保爱掌中珠。”在父母眼中,无论男孩女孩都是掌中珠,这才是最真实自然的关系啊!更早时陶渊明写《责子》诗,写给他的五个儿子,总的来说都没有成器的,“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具体的批评也有点滑稽:“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看起来是责子不上进,就会吃喝耍无赖,实际上还不是宠爱大于管教吗?
所以说,所谓严父的形象可能也没有那么单一,中国父母并非从来都不会做父母,也不总信仰要把儿女管死。相信父母有权力压制子女的人是不是都很喜欢援引埋儿救母、卧鲤求冰的“二十四孝”典故——鲁迅就很厌恶“二十四孝图”,觉得简直有毒。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受欢迎呢?这是我比较好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