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遥堃读《算法治理》|算法时代:后人类抑或超人类?(6)
2023-07-14 来源:旧番剧
实际上,如果将作者对技术与社会交互关系的论述继续推进,必然到达这一结论:技术在改变社会的同时更深刻地受到社会的塑造乃至创造。信息数量的增长及其作用的提升并没有产生新的政治经济社会秩序,相反,是资本主义经济与民族国家的政治、军事要求促使信息技术与信息服务不断发展。换句话说,资本主义与民族国家对技术的决定具有更为根本性的地位,信息资本化仅仅是整个社会资本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这就导致经济上与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成为刻在技术发展基因中的不变字节。任何无视这一现实的论述都将是虚伪的宣传乃至欺骗,发挥着重要的意识形态功能。
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从未改变,新兴技术亦无法动摇分毫:人在本质上仍然是政治的动物,通过建立统治关系来形成共同体。
爱:知其不可而为?
在这个意义上,作者以普遍的爱,包括对代码的爱作为破局之策,颇具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理想主义或空想色彩:“爱是关怀,是拥抱不可预测和未知,是对次优、不完美和浪费的开放……如果这种爱不仅仅包括人类,还包括有生命和无生命的自然以及代码本身,那么它就真正超越了狭隘的界限、等级和二元论。”(186页)
一方面,爱不仅受限于囚徒困境的一厢情愿,在无人呼应、没有回报中白白牺牲、徒然奉献,也无法及于异于人类的无生命的代码,更无法治愈算法治理背后深刻的不平等关系。爱很伟大,也很无力,仿佛是治愈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却最终顶多起到劝抚人心的安慰剂作用。
亚里士多德有言:“友爱不是指对无生物的爱,因为在这里没有回报的爱,我们也没有对它们的善的希望(例如,希望一瓶酒好是荒唐的,我们最多是希望它保持得好,以便可以享用)。”(《尼格马可伦理学》,商务印书馆,2003年,231页)数码宝贝确实可爱,但现实的人工智能尚未达到这一水平,即使在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技术的辅助下亦然,所以我们不可能对其产生像对伙伴一样的友爱,只能希望其对我们有好处或至少不作恶而已。
甚至有学者在人工智能引发失业危机时预言,未来的陪伴与关怀工作将越发重要且不可能被人工智能所取代,因为它们作为无生命的物体,与有生命的人类终究不同,无法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情感联结。这也成为代码之爱难以实现或终将只是小众爱好(例如有人对虚拟偶像的迷恋)的佐证。《银翼杀手2049》中的Joi起初看上去如此类人且迷人,仿佛一个模范女友、一个绝世的温柔乡,然而最终也被证明不过是流水线的标准化产品,可以对任何人说出对方想听的任何话,甚至只是千篇一律的“What a day. You look lonely. I can fix t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