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妖怪化物到宝可梦——专访《日本妖怪化物史》译者王子豪(7)
2024-01-14 来源:旧番剧
相较于《阴阳师》对妖怪文化的忠实还原,FGO显然是更直观的“文化挪用”。不管是不是奈须蘑菇在执笔《Fate/staynight》时中二病发作,硬要把亚瑟王、美狄亚、佐佐木小次郎拉来演一出“关公战秦琼”的大乱斗,等到TYPE-MOON将圣杯战争的游戏类型转向易于全球推广的手游时,这种从世界各地的历史传说中搜集英雄当作游戏角色的做法无疑含入了市场营销的考量。中国玩家在FGO里找得到始皇帝,希腊人找得到奥德修斯和赫拉克勒斯,法国人找得到贞德,就这样,不同文化的受众都能参与到这种大叙事当中。所以在我看来,这种“文化挪用”与其说是某一文明具有的特征面向,不如说是当今高度消费社会文化产业的一种跨文化营销手段。
而FGO对某些英雄的“娘化”和《文豪野犬》对作家的“超能力者化”,在我看来,是同一种艺术再创造的技法。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确实受到了日本文化的特性影响。因为我们能在历史脉络中找到相近的传统。我们熟悉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其历史渊源是欧洲封建等级秩序与狂欢节的祭典时空,相应地,江户幕府等级森严的王权与已然臻于烂熟的庶民文化之间的角力同样催生了滑稽艺术。浮世草子、滑稽本、小咄(即笑话)、落语以及后来的漫才,这些幽默艺术的长期流行向我们揭示了日本人具有的笑剧精神。这种对狂欢和笑剧的偏爱在文艺上的体现便是“大尺度”,或者说,对自由表达的宽忍度极高。
FGO的“娘化”无疑是日本古典文学中常见的“男女易位”或“雌雄同体”命题的当代表述,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更具有现代语感的夸张和戏谑。同样地,当代艺术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人类的动物化、机甲化、蒸汽朋克化、赛博朋克化乃至肉体消失的数字化、成为更高次元存在的虚化,都是同一种充满先锋意识地向着传统或者未来的发掘。或许,重在也是一个“化”字。
拉回到江马务这本书,其中最让我动容的一段话大意是这样说的:世间万物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森罗万象间自有联系,而凭借一己之念在诸般物象间往来无阻者,即为妖怪化物。我觉得,“化”正是妖怪最让人羡慕的能力。正因为精通变化,才能在森严分明的形象边界和秩序间横冲直撞,无立足之地却任天高地遥。
当代艺术中的种种“化”法、日本漫画中经久不衰的“超能力”题材,不都是笨拙于变化的人类羡慕妖怪的表现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