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与纳粹物理学:当科学遇到意识形态与偏见(7)
2024-06-14 来源:旧番剧
德国理论物理学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哥廷根大学,这个年轻学科的主要中心,流失了1/4的师资。解雇都通常以最随意、最残酷的方式强迫进行。生化学家汉斯·克雷布斯(Hans Krebs)被告知立即离开实验室,再不许踏入其中。他远走剑桥,20年后得了诺贝尔奖。
德国科学界对这些法令的反应如今看来是卑躬屈膝的。总体的感觉是,任何抗议都需体面遵礼。德国科学的老牌发言人普朗克就是这种态度的代表。他认为反犹太主义的爆发会缓解持续紧张的局势,而且很快就会进入更宽松的气氛。致力于为祖国服务的他认为公开反抗是无法可想的。其他人则追随普朗克的领导,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只是微弱抗议。
Naturwissenschaften(《自然科学》)的编辑、奥地利人保罗·罗斯鲍德(Paul Rosbaud)对德国学者缺乏骨气的态度感到沮丧。正如他后来所写:
我记得哥廷根大学一位杰出成员对我说过:“如果他们冒着大学被破坏的风险也要驱逐詹姆斯·弗兰克、玻恩、柯兰特(Courant)、爱德蒙·兰道(Landau)[后面两位是数学家],那么我们应当同心协力出来抗议。”次日,据报纸报道,这些科学家和许多其他人由于犹太种族,和他们对学校、学生的可耻影响而被解雇。而哥廷根大学的其他所有成员则按部就班,把抗议抛诸脑后。(Rosbaud, 1945)
这里无助的宿命感,与其说是背叛,似乎不如说成是深思熟虑的自私。匈牙利物理学家利奥·西拉德(Leo Szilard)1933年尚在柏林大学工作,不久后也要前往英国。他曾精妙地描述了这种情况:
我注意到德国人总是抱着功利主义的观点。他们问:“好吧!假设我反对这个,那我有什么好处?我得不到什么好处,只会失去自己的影响力。那我为什么要反对呢?”你看,完全没有道德的考量,或者说十分薄弱,所有考虑都是简单地什么行为对应什么可预见的后果。在此基础上,我得出结论,1931年希特勒上台,并不是由于纳粹革命的力量有多么壮大,而是因为不会有任何抵抗。(Szilard,1979)
爱因斯坦被抹去
当希特勒上台时,爱因斯坦正在加州理工学院访问。3月10日,他宣布不会回到祖国生活,而要选择“一个公民自由宽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国家”。(Clark, 1973, p.431)
民族主义立场的普鲁士科学院被激怒了。作为主席,马克斯·普朗克理应谴责他的朋友。他确实这样做了,认为爱因斯坦的举动无益于时局。然而,爱因斯坦不会退缩。“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他给同事劳厄的信中写道,“科学家在政治问题上保持沉默,即更广泛意义上的人类事务……这种克制难道不意味着缺乏责任感吗?”(Cassidy, 2009, pp.207-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