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悬崖底下不停撞击海岸的波涛声|第一人称(2)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西班牙边检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上了船。船舱里烟雾弥漫,人声喧哗,是典型的第三世界景象,穿长袍说阿拉伯语的人占了一半,另一半人说法语或西班牙语。
这趟不计后果的旅程,结果可想而知。船到对岸,连舱门都没能走出,我就被摩洛哥边检干部逮个正着。面对“签证在哪里”的质疑,我只能虚弱地回答“来不及办”,边检官们不予置评,但对我这个稀有的中国人表现出有节制的兴趣。片刻之后,一个领导模样的把我请进上等船舱,告诉我先好好休息,第二天再说,然后反锁出去。于是我舒舒服服地在这海上旅馆洗澡、睡觉,像模像样过了一夜。
身为偷渡客,想不到还能享受“room service”待遇。第二天早上,一个头戴白色厨师帽的服务员开门进来,餐盘上摆着诱人的咖啡、香肠和奶油面包卷。十分钟后他再次进来收拾残局,接着是那个领导,笑问早安,命我随他出去。
走了几步,发觉不对──不是向岸上,而是返回候船室!我刚想张口说什么,官员和蔼地制止我:“下次再来摩洛哥,记得先签证!”
就像一只错寄的包裹,原封不动被退回阿尔赫西拉斯。西班牙边防官员诧异地研究着我这个天外来客:护照上既没有西班牙签证又没有摩洛哥签证,不知如何处置。他们既不能把我踢回摩洛哥,又不可能派人押送我穿过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遣返法国。于是,挥挥手打发我自由。

七年后的2000 年,又一次从法国进入西班牙,又一次南下阿尔赫西拉斯。时过境迁,申根协定已经生效,法国同西班牙之间取消了边境检查,我也不再是那个年轻莽撞的偷渡客。这一回,乖乖地去摩洛哥驻马德里大使馆提前办好旅游签证,以合法身份入境摩国。
我记得,在船甲板上看逐渐逼近的丹吉尔,蓝天蓝海的底子上像涂抹了一大片白颜料,漫山遍野的白房子。“卡萨布兰卡”在西班牙语里是“白房子”的意思,用来形容丹吉尔倒更恰当。
第二次到丹吉尔,目的是为了离开。我对丹吉尔的全部回忆只有码头到火车站那段路,有个人执着地尾随我兜售“哈吸吸”。不知从哪儿来的先入之见,我以为丹吉尔是个脏乱差又危险的地方,充斥毒品、犯罪,不可久留。当即买了火车票,乘通宵夜车南下卡萨布兰卡。在摩国旅行一圈后,回程仍然从丹吉尔横渡海峡返回西班牙,仍然不在丹吉尔停留。
最近这次重返摩洛哥,与第二次又隔了近二十年,摩洛哥已对中国公民免签。新冠疫情下,埃及是第一个宣布对中国禁航的北非国家,但远在最西边的摩洛哥直到3 月中旬都不限制中国人入境。2 月22 日,我在丹吉尔伊本·白图泰国际机场入关,边检官一看是中国护照,就带我到写着“健康检查”的小房间里盘问,态度还算友善,问了几个简单问题:从哪儿来(答:“从曼谷飞马德里,然后马德里飞丹吉尔。”),之前14 天是否在中国 (答:“不在。这14 天里我在西班牙和泰国。”),再记下旅馆地址电话,就算过关了,甚至不用量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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