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悬崖底下不停撞击海岸的波涛声|第一人称(5)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我住的旅馆位置在“大苏克”附近,麦地那与新城区的交界处。这大苏克几十年前是个真正的“苏克”,卖各种东西,如今被水泥覆盖,变成大转盘似的城市广场。保罗·科埃略的奇幻小说《炼金术士》里写过大苏克的旧日景象,卖地毯的、卖匕首的、卖蔬菜和烟叶的,每天有数千人在那里论价、买卖,人声鼎沸,熙来攘往,这景象现在见不到了。
从大苏克的一侧穿过城门就进了麦地那,城门外是范围广大的新城区。麦地那的心脏地带还有个“小苏克”,也看不出来市场的样子,周边尽是旅馆、商店、咖啡馆,著名的中央咖啡馆和喷泉旅馆都在那里,从前是“垮掉的一代”频繁露面的地方。1957 年,金斯堡和伴侣彼得·奥洛夫斯基来丹吉尔时,有人目击金斯堡在喷泉旅馆的咖啡座上独坐流泪,据说奥洛夫斯基自顾自去妓院找乐子,留下金斯堡当“望夫石”。与此同时,住在中央咖啡馆侧边一间污秽的小屋里创作小说的巴洛斯正为金斯堡害着单相思,金斯堡曾经出于怜悯答应和巴洛斯上床,但随即冷酷地拒绝了他的求爱。巴洛斯之所以流落丹吉尔,沉溺酒色和致幻药品,一半因为这份情伤,一半是受了丹吉尔这地方的蛊惑。
在我想象中,摩洛哥独立前的丹吉尔有过几十年的“花样年华”,那是1923 年到1956 年间丹吉尔作为“国际共管区”时,城市由法国、西班牙、英国、美国等九国共同治理,实际管控相当松散,在金融、贸易、税收、法律各方面都存在漏洞。它不是旧上海租界那种“冒险家的乐园”,而是像荷马史诗写到的“食莲者岛”——让异乡人乐不思蜀混日子的好地方。更令人称奇的是此地社会道德无比松弛、堕落,有“海滨索多玛”之称。巴洛斯在写给金斯堡的信里讲过他在丹吉尔的一次“卡夫卡式”性经验,我觉得很有意思:他曾与一个穿西装的阿拉伯男孩上床,而后某天喝下掺了“哈吸吸”的浓茶后在眩晕状态中邂逅一位穿阿拉伯袍子的男孩,意识到对方跟之前认识的西装男孩可能是同一个人;后来,两人在另一场合再度遭遇,男孩却像换了个人,假装不认识巴洛斯;当然他们又一次发生了关系,结果是,巴洛斯跟同一个人三次上床,感觉却像和三个不同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