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战争(26)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卢然逐渐感到生活里的「不大对劲」,快乐是漂浮着的,「像乘坐了一个粉红色的、梦幻的热气球,始终没有贴着地面的感觉。」这种觉察来源于30岁之后的一年生日,她攒了一场饭局,邀来一些同龄朋友,发现聊天话题里,要么关于事业,要么关于家庭,大家都在探索着更丰富的社会角色,有具体的目标去追寻。
但对于卢然来说,她的生活里只有厌食症。
与现实的割裂感也展露在朋友圈里。别人分享的是和朋友聚餐,与家人出游,而她分享的是猫和狗,食物和景色,照片里几乎不会出现人。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人的连接是弱的」,并为此感到孤独和恐惧,「疾病已经成为身份认知的一部分,那把这个标签脱下来,我自己是谁?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被社会一点点抛下了。」
到了2022年,卢然移居到了加拿大,没想到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卢然在加拿大
厌食症首先给她的融入造成很大的困扰。在那里,瘦不再是美的标准,匀称、健康的身材才值得称道,再加上Ed的普及率已经很高,许多人能一眼看出她病态的瘦,目光虽然不带有「歧视」,但写满了另一种令她难受的「同情」。也因为过于瘦弱,她在工作面试、考驾照时都不容易通过。就连沙滩也不敢随意去了。为了掩盖干瘪的躯体,她有意识地穿起了长裙和长袖。
但Ed在她身上的痕迹还是日益凸显。她变得更容易摔跤,淤青的皮肤久久不能恢复;体力越来越弱,无法支撑时间稍长一些的交谈。危险甚至从未远离,那年年底,一场新冠就把她的体重一下子拉低到23公斤,她病得爬不起来床,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她一度担心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到了那个地步,反而燃起最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
「人真的是矛盾的。」她说。
等熬过了新冠,卢然立即和当地医院报备,主动去恢复体重。和国内按规定吃饭的方式不同,她被直接插上了鼻饲管,缓慢流动的营养液每天24小时不停往胃里输送,新陈代谢突然加快后,她盗汗,长痘,水肿,各方面都感到「特别难受」。医院要求严格,按照她1米5的身高,必须达到35公斤才能出院,之后还要长期监控,每月复查一次体重,低于标准就再次强制住院。这让卢然的观念开始改变,「以前觉得体重越低越好,现在降体重反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