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与人的“新异化”(9)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因为他们是历史上第一类被“拟人化”的智能系统所取代、所排斥的群体,在相当程度上丧失了马克思所揭露的农业时代、工业时代那种需要反抗的对抗性的社会关系,例如农民与地主、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因雇佣而产生的剥削与反剥削、压迫与反压迫的社会关系。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将这种现象形象地称为“社会排斥”:“现在世界大多数人都与全球体系的逻辑毫无干系。这比被剥削更糟。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怀念过去被剥削的好时光。因为至少剥削是一种社会关系。我为你工作,你剥削我,我很可能恨你,但我需要你,你需要我,所以你才剥削我。这与说‘我不需要你’截然不同。”
日益严重的“技术性失业”和“社会排斥”,被曼纽尔·卡斯特描述为“信息资本主义的黑洞”。这是一个全新的釜底抽薪式的异化“黑洞”,它比马克思当年揭批的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劳动异化更不人道。因为它不仅是加强了“数字穷人”的对立面,令“数字穷人”的劳动成为外在的无法掌控的异己力量,而且正在吞噬人作为“劳动者”的根本,破坏相互依存的人际关系,颠覆传统社会存在和运行的基础。众所周知,“劳动创造了人”,人也是通过劳动而“成为人”的。劳动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积极确证;劳动也是人的神圣的权利,是人自我肯定、实现价值、维护尊严的本质性活动。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畅想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时曾经深刻地揭示,劳动“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就是“生活的第一需要”。然而,在社会信息化、智能化过程中,一部分人不断被各种各样的智能系统所排挤和取代,丧失劳动的机会和价值,被经济和社会体系所排斥和抛弃,丧失生活的意义,存在变得虚无和荒谬化。
即使通过完善社会治理、建立健全发达的社会保障体系,可以解决“数字穷人”最基本的民生问题,免除生存之忧,但社会生产方式和人们的生活方式仍然被彻底地改变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劳动是幸福的源泉”之类基本价值观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三、智能机器人对人的本质与主体地位的冲击
人工智能不仅正在深刻地塑造社会,改变人的生存境遇,加剧既有的异化、导致人的新异化,而且它的发展正在改变有机生命的传统演化规律和演化节奏,令机器的“进化”和人的进化都在发生不可思议、难以预料的变化。这突出表现在不仅“机器越来越像人”,而且“人越来越像机器”,人机之间的传统界限被模糊化了。特别是,人形智能机器人的不断突破,正剧烈地冲击着关于“人”的认知,令“人的本质”和人机关系凸显为挑战哲学常识的时代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