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文学的目光越拉越长(16)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东西:今年春节收到你的问候短信,我很感动。这几十年你一直保持对文学的关注,我们在精神上是一起成长的。在文学的道路上,我们一路走来,你不断鼓励我、肯定我的创作,留下了一些能承受岁月考验的文字。你是我的文学知音,虽见面次数不多,但我的作品你是很关注的,在你主持的平台上也一直关照我的书,我们的文学趣味和价值观非常接近,这么多年都没太大改变,非常不容易。从开始写作,我就提醒自己要写出独特性,这一点我始终坚持。我提醒自己得有扎实的内容,要有情感的投入,能感同身受。很多作家对现实的了解是一个横截面,比如不了解城市,只了解乡村,或只了解学校。我来自底层,对现实的了解和体验是垂直的,不只是横截面,这对写作有帮助。好多独特的生活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张英:作为“后先锋”作家,几十年后的今天回过头再看来时的轨迹,你怎么看当时“先锋派”作家在文学上的贡献?
东西:那些作家是了不起的,比如余华、苏童、格非等人,他们对中国文学的创新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还包括没划入先锋系列的史铁生、莫言、韩少功等作家,他们都是颠覆性的创作者。他们有生活阅历,有深刻思考,把从西方文学学到的技法移植到中国文学的土地上。我们知道,本土化的尝试和结合很困难。把西方的技艺和中国故事结合,他们是探索者。
张英:余华早期小说也有这样的问题,直到写《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后,突然就解决了本土化的问题。莫言直到写《檀香刑》和《生死疲劳》后,才彻底解决。
东西:他们学西方先锋写法,获得各流派的精髓后,就大胆地往后退。莫言说退到民间写作方法上去,甚至他用了地方戏曲的方法来写小说。余华也好,苏童、格非也好,最后都从先锋写作退回到了本土化的写作上,这是作家成熟的标志。比如拍电影,使用的摄像机可能是国外最先进的,像素很高用起来很方便,但拍的故事,一定是发生在本土的。这是鲁迅说的“拿来主义”。只要立足于从内心出发,从自己的观察出发,不管用什么技法,结出的果实就是本土的果实。
张英:很多作家写当下的现实生活,总感觉隔着一层薄膜,不够真实,感受不到体温。
东西:大家都爱提“当下”“在场”“现实”,这些词语很热,但写作者不能只拿这些词练口才,而要真沉浸其中,不回避。文学中的当下真实性,这种真实性和别的文体形成硬币的两面,甚至允许多种答案。热爱生活,关心生活,感受生活的热浪。我生活在少数民族省份,我的小说有民间文学的影响,只是“化”得巧妙点,包括一些方言,一些思维方式,一些比喻,都有地方民间文学的影响。无论西化或本土化或民间化,都有“化”字在里面。“化”是技术,但也可以理解为“融化”。写作要融化在现实里才会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