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彼得·布鲁克:空间空了五十年,我们的剧场从未“当下”(3)
2024-09-29 来源:旧番剧
…六十年代末,在英国戏剧语境下的彼得·布鲁克来到了个人声望的巅峰。
《李尔王》然而也就是在英国戏剧的语境之下,布鲁克逐渐感到了厌倦和当下戏剧的“僵死”。一方面,他掀起的莎剧改编热潮,泥沙俱下地带来了无数无趣、庸俗的浅薄商业戏剧,这些讨好中产阶级的文化商品几乎统治了英国剧场。面对如此困境,彼得·布鲁克坚持阿尔托的“残酷戏剧”理念,以剧场暴露现实的残忍无稽,以剧场作为当下现实的冷酷投射,然而《李尔王》《马拉/萨德》这样的杰作,难以抵御那些更加“安全”的、远离当下现实制造阶级幻梦的“僵化的戏剧”席卷票房;另一方面,电视、电影和大众传媒风卷残云般将戏剧的领地蚕食殆尽,“戏剧行业的尸臭我们都闻到了”,陷入低潮的不仅仅是二战之后蔚为壮观的实验戏剧,同样也意味着戏剧整体上距离大众越发遥远。在《空的空间》里,布鲁克谈论“僵死的戏剧”“神圣的戏剧”“粗俗的戏剧”和“当下的戏剧”,对他来说,可怕的也许不仅仅是戏剧的“僵死”,而是我们将“僵死”当作一种“神圣”,又因为这种伪装的,矫饰“粗俗”的神圣而拒绝“当下”,把“当下”与富有生命力的“粗俗”割裂开来;
“有时,四种戏剧共存于同一时刻,交杂在一起”,可能才是布鲁克心中最理想的戏剧形态。1970年,布鲁克离开英国来到巴黎,从盎格鲁萨克逊的实用主义语境转向了截然不同的欧陆哲学语境,他创立的“国际戏剧研究中心”,将本来以演出滑稽戏闻名的巴黎北方剧院,改造成为实验戏剧的一方圣地。这个时期的布鲁克俨然有“大师”乃至“史诗”的气象:首先是露天实景,无论是伊朗古城波斯波利斯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坟墓废墟,还是法国阿维尼翁郊外的采石场,都是布鲁克所指出的只要存在观演关系就能够成立戏剧的“空的空间”;其次是演出超长时间的延续性,《奥格哈斯特》从傍晚演到凌晨,观众上山来到舞台也需要一个小时,《摩诃婆罗多》更是长达九个小时;最根本的,是近乎极端而史诗化的跨文化戏剧尝试,《奥格哈斯特》融合了古希腊罗马神话、古波斯的拜火教仪式和东方主义式的民间传说,来自12个国家的演员集体用无法被听懂的“奥格哈斯特”语表演,《摩诃婆罗多》不仅是对这部古印度史诗的恢弘再现,更融合了英国玫瑰战争、北欧神话“诸神黄昏”,试图以东方伦理观打通西方的神学观和历史包袱,最终指向东方哲学中圆融的“一场游戏一场梦”“是非成败转头空”式的和解态度,反映出偏神秘主义的、美学式的“梦幻”历史观,也呼应了布鲁克最重要的名言“戏剧就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