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李修文:一场漫长的苦役(16)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作家的敏感让李修文寻到了反抗的出口,那就动笔吧,写下贫寒中的情义,诺言像奇迹一般展现,失魂落魄的人如何把日子过下去——中国人身上最值得肯定的东西依然在这个时代静水流深,像戏曲中的故事,也是李修文珍视的美。
不少人在阅读时都感到,李修文笔下的“人民” 积极和正面,给人以希望。然而,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其复杂性,人性的缺陷会存在于每个人,李修文并不避讳。
“是的”,话锋一转,“但这个阶段,我选择对这些缺陷视而不见。哪怕狭隘,我也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这种狭隘进行自我赞美。”
他需要底气和暗示。人民鼓舞了李修文的存在,他在找依靠,找内心的确证,找一个可以蜷缩的阵营,写下他们,李修文可以确认,这个世界是值得一过的——起码,文学最终没有抛下他。
很长一段时日混在剧组,没有什么新作品能证明还是个作家,“但是就死乞白赖地留在这儿了”,留在作家的角色之中。李修文说自己像间谍,看起来都不在战场,一生中最大的功课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新任务,等待文学想起他。
就像列夫托尔斯泰的那句话:“多么伟大的作家,也不过是在书写个人的片面。”比起找到文学,我更愿意说,写《山河袈裟》,李修文找到了迷失于文学的自我——重新热爱这个世界,重新具备了体察这个世界种种幽微之处的能力。
过去,李修文不认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写作,一直做影视也行。现在他越来越感受到,写作就是在山河里洗心,就是在神像前痛哭,“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我的宗教。”
当一个作家怀着信仰般的虔诚进行自我救赎式的书写,情感上的激烈与炙热化在笔端,很容易被解读为主观上进行了语言的美化和炫技,这并不是刻意为之。如同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热度是最直接的力量,之后,会有火冷,火熄,火星子慢慢飞,直至归于沉寂。
《山河袈裟》出版后大半年,林东林收到李修文的信息,大意是对自己写作的警惕,警惕陷入一种既定的美学趣味,甚至美文式写作。
写下那些篇章,李修文近似于服药,镇痛,也有麻痹的风险。他要开始真正的功课——反思、自省,避免形成下意识的审美惯性,甚至写作惰性——“当年《滴泪痣》卖得好,我就写了《捆绑上天堂》,现在《山河袈裟》不错,我再写个复制品吗?”
“你是一个力求突破的人吗?” 我问。
“我容易厌倦,不希望每次重复做一样的事,你得心应手,没有挑战和改变,好像永远这样子就可以,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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