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纪》:为民族精神元气护法问道(8)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敦煌本纪》是一部凝结着宝贵历史经验的“信史”。对于《敦煌本纪》的史传价值和史诗品格,已有多人论及。但《敦煌本纪》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史诗型作品。传统意义上的史诗型作品常指历史背景庞大、地理环境广阔、人物形象众多、主题内涵丰富,且必然涉及重大社会历史叙述背景。《敦煌本纪》讲述三大家族的兴衰,上百号人物的命运,三十年人事动荡变迁,一百余万字的体量,构建起一个及其壮阔复杂、浩繁缜密,囊括天地人佛,深含人间烟火的立体的文学世界,但支撑这一庞大艺术世界的,并不是重大历史事件和经典史学理念、人物,换言之,这些人物不是从历史本位出发进而求全、印证,追求外在化的全景效果。叶舟是从敦煌芸芸众生出发,从艺术形象和美学感知出发,再造了一个丰盈而鲜活的敦煌世界和敦煌人物谱系。这是极具艺术冒险精神和创新勇气的大胆之举,也保证其作品艺术生命力、独创性和认识价值。
一方面,叶舟力辟所谓的传统宏大叙事,甚至刻意提防先入为主的道德判断和主流价值的注入,他不是按照“应有的”历史面目去按图索骥,而是一切从艺术本体和人物性格、命运的自在规律出发,一任人物宿命在自身道路上冲撞搏击。例如,“普天共和”的消息传到敦煌,梵义不自觉卷入了所谓革命的狂欢,但梵义“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这改朝换代的一天所降赐的礼物,慌忙扔掉了传单,埋下了身子,生怕别的少年讥笑”,这一描写极具意味,或许可以窥见作者对社会历史题材创作的态度,他不愿意落入复述历史经验,为印证所谓众人皆知的概念曲意制造人物,虚构所谓高大完美先知先觉的英雄形象,这是叶舟呵护人物形象的纯粹性,从真实的人性和时代语境出发,遵从人物命运发展的真实路径的必然结果,实际上这一态度也是符合当时历史环境和地域实际的。革命的启蒙,在彼时的敦煌,只是虚无缥缈、片言只语,梵义不是也无法成为时代的进步人士,他是在严酷动荡的生存竞争和灵肉搏击中隐忍前行所谓的平民英雄。
同样,对索乘的描写,作者也丝毫没有拔高,冷酷、道貌岸然、满嘴新词又唯利是图,醉心于强权、杀戮和攫取,暴露了早期革命党人队伍中投机者的真实面目,加深了敦煌历史的悲剧意味。对于梵同出走敦煌奔赴延安,也只是侧面描写,轻轻带过,为敦煌少年中青春、智慧、勇毅的力量安排了一条真正有希望的出路,大义敦煌终有归宿。总之,《敦煌本纪》始终突出着人的主体地位,深掘着个体的文化内涵,但同时叶舟仍然始终坚持清醒的历史理性,只是以极富魅力的个体文化价值的发掘,还原了时代本来的混沌样相,还原了最大限度的历史真实,因此,《敦煌本纪》应该不同于以往的“史诗”型长篇,但可看作是一部凝结着宝贵历史经验的“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