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存在不是为了教诲人类(7)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动物教给我的事
很多年以前,我九岁还是十岁时,在学校写了一篇作文,主题是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宣称要做个艺术家,要养一只宠物水獭,然后加了一句,只要那只水獭快活。作业本发下来以后,老师有条评语:“可是你怎么知道一只水獭是否快活?”我看了怒不可遏,心想我当然知道,如果水獭可以玩耍,有一个柔软的地方睡觉,可以四处探索,拥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在河里游来游去抓鱼,那它就很快活。水獭的需求可能与我的并不相符,在这一点上我唯一承认的事实是对鱼的需求。但我从未想过,也许我并不了解一只水獭想要什么,对于水獭是怎样一种动物也所知有限。我以为动物都跟我一样。
我是一个奇怪而孤僻的孩子,很早就痴迷于寻找野生动物,无比投入。也许这是我在出生时失去了双胞胎兄弟的部分后遗症,一个小女孩寻找她失去的另一半,却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我翻开石头看有没有蜈蚣和蚂蚁,在花丛间跟随蝴蝶,花了很多时间追逐和捕捉小东西,却从不考虑它们会有什么感觉。我是一个会跪在地上,单手从封闭的笼子里取出一只蚱蜢的孩子,神情凝重,因为需要下手轻柔。我皱着眉头察看它网状的翅膀,印刻着纹章似的胸部,像宝石一样精致发光的腹部细节。这样做不仅是在了解动物的形态,也是在测试我在伤害和关爱之间的危险地带探索的能力,一半是了解我对它们可以控制到几分,一半是了解我的自控力有几分。在家里,我用玻璃水族箱和生态缸饲养昆虫和两栖动物,摆在卧室书架和窗台上的越来越多。后来,加入其中的又有一只乌鸦孤雏、一只受伤的寒鸦、一只獾的幼仔,还有一窝因邻居修整花园而无家可归的红腹灰雀雏鸟。
照料这些动物让我掌握了很多动物饲养学知识,但是回想起来,动机是自私的。救助动物让我自己感觉良好,有它们陪伴在侧,我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纪录片《迁徙的鸟》(Le peuple migrateur,2001)剧照。
我父母对我这些怪癖全盘接纳,风度极佳地容忍着厨房台面上四处散落的种子和客厅里的鸟粪。可是在学校就没那么容易了,借用一个发展心理学的术语,社会认知不是我的强项。有一天早晨,为了辨识附近鸟儿的鸣叫,我在一场无挡板篮球赛的中途溜出了赛场,还对我在队员中引发的怒火迷惑不解。这类事情不时发生。我无法适应团队活动或是规则,或是同龄人群的任何一种圈内笑话和复杂的效忠。不出所料,我成了他们欺侮的对象。为了减少与同龄人之间日渐增长、刺痛心灵的差异,我开始利用动物隐没自己。我发现如果使劲盯着昆虫,或是把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将野鸟拉近,专心致志地观察动物,就能让自己暂时脱离现实。这种在困境中寻找庇护的方式是我童年时期的持久特点,我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在我父亲去世以后,它势不可挡地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