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情本体”的中国哲学对话录|李泽厚刘悦笛(4)
2023-06-03 来源:旧番剧
刘:这大概与费尔巴哈有一定的接近。
四、“儒学四期”的现代转换
刘:再来看您对《学而》的阐发。无论是熊十力也好,还是其他人,大部分人讲学都是演习礼乐、复习《诗》《书》等儒家经典,或者您所说的“原典儒家”的那些东西。但您对“学而”的阐释太广义了,您把它当作“学礼”还好,但又进而推广到“学做人”。“立于礼”,就中国来说还是“学礼”,您是否把这个“学”当作了人类实践的一个规则?这与我们大部分读《论语》原典的经验都不同。我们通常会认为,“学”当然最终是要“立身”、“立人”的,但它的基础是“学”,“学”总归还要有课本、文本吧。
李:原始人有什么课本呢?学骑马、学射箭先有课本吗?恰恰是在“活动”中学的。你学自行车就没有课本吧?——为什么要有课本呢,有书是很晚的事儿了。“学”恰恰是最基本的实践,小孩子走路、让他站起来,让他走、扶着他,这就是学嘛!
刘:那这就可以理解了。但下面您又说,不是“学”获得“理性”。
李:“不只是”嘛,不是“不是”嘛!
刘:理性还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那是当然。所以这个“情理结构”“不只是”需要一个理性,而且是建构人的“心理结构”嘛!
刘:塑造区分与“物”的“情理结构”之物,您说,既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外物。然后,您又强调原典儒学“礼乐并行”。
李:这是个浓缩了的,这一段可以展开很多,我没有写。
刘:我也特别重视过这一段,为什么《论语》从“学”开始?所以您强调教育嘛。
李:我强调教育,一直强调教育。1979年的“康德书”(按,指1979年出版的《批判哲学的批判》)就提出来了。所以我说,不是神秘的“天”,也非先验的“善”,而是脚踏实地的“学”,塑建出人的“情理结构”。
刘:这段话最精彩!不是神秘的“天”,就不是《中庸》、《大学》;不是非先验的“善”,就不是“孟学”,这就反对宋儒的那个东西,所谓“三期儒学”否定掉了。脚踏实地的“学”,乃是“荀学”,荀子也从“劝学”开始。
李:对,然后回到“情理结构”,构成了“人类本体”。这就是我的“四期儒学”。
刘:或者叫“李氏儒学”?
李:“儒学四期”中的一派,但我没人追随,所以也不成派。
五、“美德”、“角色”还是“关怀”伦理?
刘:您提出,个体主义是西方的“集体无意识”、“传统无意识”,那么中国的“关系主义”,则是中国的传统无意识。所以,上次您电话里讲到,无论是马丁·布伯(Martin Buber)“我与你”的那个“你”,还是列维纳斯(Emmanuel Levinas)的那个“他者”,都是个体的,这一下就抓住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