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益善:母亲的土地(2)
2023-06-11 来源:旧番剧
春节刚过,母亲就变得心神不定,坐卧不安了。不管孙儿把“奶奶”叫得多甜,抱着奶奶的腿,要奶奶讲狼的故事,母亲都定不下神来,讲故事有些敷衍塞责了。孙儿叫起来,“我不听,这个故事你讲过的。”然后噘起胖嘟嘟的嘴。
母亲只好说:“乖乖,奶奶再讲一个。”可总不能叫孙儿满意。
不管媳妇进门出门把“妈”叫得多亲,三天两头买回鱼、鸡、蛋,改善生活,母亲的食欲不高,吃不下多少,总像丢失了什么。我每天小心翼翼地侍候,遇到星期天,带着母亲、妻儿游东湖,看黄鹤楼、归元寺,母亲的兴致还是不高。
我留心起广播电视报来,凡是广播里唱楚戏,电视里放传统电视剧,都把母亲请来听、看,我知道这是母亲最喜欢的。
仍然无效!我只好叹口气,我知道母亲的心病。
晚上,妻子在枕边说:“妈是怎么回事呀,成天像掉了魂似的,我可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我说:“不是这个问题,妈是舍不下那两亩四分田,她要走了。”
妻子过了好一会才说:“这老人家真是,有福不会享,只有做的命!”
母亲终于还是回乡下去了。临走那天中午,吃午饭时,母亲从米饭中发现了两粒谷子,从碗里挑出来,放在桌上看了半天。媳妇有些奇怪地望着她,母亲抬头说:“这是良种稻呢,矮杆的,不怕倒伏,产量蛮高,今年我就种这种稻子,那两亩四分田,收个三千斤是没说的。”
妻子笑了笑,我心中很有些感动。母亲,你的心谁也要不来,只有土地,你是属于土地的。
饭后,母亲显得少有的高兴,吻了吻孙儿的胖脸,从怀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塞给孙儿,说:“乖,叫妈妈给你买套衣服穿,等夏收完了后,奶奶再来给你讲故事,好么!”
孙儿扯住奶奶的衣角,说:“奶奶,我要你,你不要走,呜……呜……”
母亲开始时还愣了愣,过一会,她还是拿起了包裹,走了。
我一直把母亲送到车站。
那两亩四分田,我是熟悉的。农村实行责任制,田地分到户了。父亲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饿着肚子,到大湖里去挖藕,清早走的,穿着破棉袄,再也没有回来,被大湖的淤泥吞吃了。
母亲含着泪,顶起了一个家。多么艰难的路,母亲,一个女人家,养活了我们三张嘴。我参加工作了,娶了媳妇了,有了孩子了。把母亲接来,母亲只能住三两天,非回乡下不可。
妹妹出嫁了,嫁到城郊,女儿接母亲到家里住,也只能留三两天。小弟家新,考不上学校,回来种田吧。如今有些年轻人,哪愿意老老实实做庄稼活。家新找到我,在城里找了份临时工,拿起了工资。由家新和母亲两人种的两亩四分责任田,只有母亲一人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