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益善:母亲的土地(4)
2023-06-11 来源:旧番剧
一匹牛拖着石磙在田里碾呀碾呀,把一块田碾成了光溜溜结实的禾场。趁着半湿不干的土,用划刀划成一个个长方块,再用铲锹铲起来,就成了一块块的土砖了。
梯形田被人铲成了一田砖,熟土铲走了,肥力铲走了,田被弄成了一块死土田。
这块田分给了母亲,母亲成了两亩四分田的主人。
妹妹说:“不要!”
母亲说:“反正总是有人要的,不过是多下些力,田是不亏待人的。”
母亲啊,弄了条小船荡到镇上,挑一担粪桶,带着妹妹到镇上挨家挨户收粪便。
妹妹哭了,不愿在街上挑粪桶,就在船上守着。晚上,母女俩装一船粪,妹妹在船上掌舵,母亲啊,拉着纤绳,一步一步地走十几里路,运回一船粪。
梯形田,母亲没有亏待你呀,人粪泼下去,猪粪肥施下去,牛在田埂上拉了一摊牛屎,母亲用双手把牛屎捧到田里,再用脚把牛屎搅开,撒匀。
两亩四分田,你有多么好的一个主人。
妹妹出嫁走了,家新从学校回来,到城里做临时工去了。
母亲,你不走,无论儿女下多大的决心,要养你的老.你不走,硬是守着两亩四分田。梯形的田,母亲的依托。
想着母亲瘦弱的肩膀挑着粪桶,在街镇上挨门挨户地收粪便,说好话。有的人是施舍的眼光,有的人是厌恶的眼光,有的人掩鼻而过。想着母亲装粪便回家时,背着纤绳一步一步地走,妹妹要换母亲上船掌舵,她来拉纤,母亲不让。
那躬着的背脊,一步一步地前行,步步都踩在了我的心上。白发苍苍的母亲,歇歇吧,是您歇着的时候了!
母亲哪里歇得住。栽秧的季节,风风火火,乡村无闲人。早栽一天一片青,迟栽一天一片黄。我回来看母亲,白晃晃的水田已经整好,劳力多的人家,热热闹闹,嬉笑声打闹声,秧歌儿从年轻人的口里飞出来。
母亲的田,有些冷清,儿女们不在啊,只有秧把子有规律地撒在水田里。母亲,昨晚没睡,把秧扯完,把田平整完,把秧把子撒完,天就亮了。隔壁田里的乡邻心疼地说:“他婶,你不要老命了!活儿一下子做得完?歇歇吧!”
母亲擦擦额上的汗,白发在晨风里飘动,苍白的脸上是疲倦的笑容:“是的,歇歇,这就歇歇!”蹒跚地沿着田埂回屋里,做了早饭吃。
饭落肚,母亲又起身,到田里栽秧。
我那天到家已是中午,找到田边,母亲正双膝跪在田里的泥水中,栽下一排秧,再朝后退一步。母亲瘦弱的双腿支撑不住了,就跪到水里了,裤腿湿漉漉的。偌大一块田,白晃晃一片,母亲,你用几百棵几千棵几万棵秧来栽满它,染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