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群丨自媒体时代,为什么我们依然选择谈论鲁迅?(7)
2023-10-27 来源:旧番剧
后记》)。二是要做“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撕去旧社会的假面”(《书信·250428致许广平》);虽“不敢说是诗史”,但“其中有着时代的眉目”(《且介亭杂文·序言》)。国华则提醒我们注意,“即使要将其(鲁迅杂文)作为历史来读,也应以读野史而非正史的眼光来读”“正史负责传达时代精神和时间流向,而野史专拣正史的纰漏,留存历史的精神病症”。鲁迅自己也说,他就是想“存留一点遗闻逸事”,强调的即是其杂文的野史倾向,要实录“遗闻逸事”来“质疑(正史)的历史书写”。国华因此说,鲁迅的杂文“是以碎片的方式拼合出来的整体,只能是一种败落的诗史”。
(6)鲁迅杂文不仅勾连个人与当下时代、社会,还勾连“人类”与“未来”。这就有了国华特别强调的鲁迅杂文的“乌托邦诗学”:鲁迅不仅无情揭示、批判永远走不出“奴隶时代”的“循环”的历史与现实的黑暗,还“向往”着一种“破除主奴关系并以更广大的人群为主体的未来文明形态”。这就决定了鲁迅的杂文,不仅面向“过去”和“现在”,也面向“未来”。而鲁迅杂文里的“未来”又是极其复杂与丰富的:既寄希望于“以工农大众为具体人群的新兴无产者”,即“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二心集·序言》),又为“并未看到地底下的事实,只看见了由自己的观念折射出来的影像”而困惑。鲁迅更以自己特有的怀疑主义“疑惑着,新兴事物的来临,是否会变成另一次‘来了’”。国华概括说,鲁迅杂文“作为败落的诗史,既沐浴着未来的光,也领受着来自未来的黑暗”:
这是自有一种深刻性的。
(7)鲁迅是清醒的:他在强调“生产者艺术”与“消费者艺术”的对立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它还是大受着消费者艺术的影响”(《论“旧形式的采用”》)。国华因此提醒我们注意:鲁迅的“文学观念、杂文写作及杂文自觉中,也遍布消费的魅影”。这首先表现为鲁迅在谈论“革命文学”时,一直强调,“文学总是一种余裕的产物”:“真要种田,就没有功夫做诗。”“正在革命,哪有功夫做诗?”“革命成功以后,闲空了一点;有人恭维革命,有人颂扬革命。”“就是颂扬有权力者,和革命有什么关系?”(《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鲁迅在《从帮忙到扯淡》里肯定屈原、宋玉、司马相如这些文人的文学史地位时说“究竟有文采”,“更表现出确切的超越功利主义之见的文学立场”。国华因此认为,“鲁迅对于生产者艺术的理解和接受,始终与他自己悬想中的‘真正的生产者艺术’相隔一间,其中隔阂,无法消除”,“鲁迅恐怕难以蜕变成自己悬想中的生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