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翔︱三国群雄称孤究实(8)
2023-12-21 来源:旧番剧
那么,怎么解释二雄未享诸侯王待遇前就称“孤”的记载呢?
谜底我在上文就已揭晓了:是秉笔者因避讳而提前示敬造成的。这是三国时代才出现的一种特殊的避讳方式,以前的史家,遇到帝王名中之字,叙事时用换字法处理,如汉代讳“‘邦’之字曰‘国’”(《汉书》卷一上《高帝纪上》);帝王自称名时则用“某”字代替,如刘邦对其父所说的“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史记》卷八《高祖本纪》、《汉书》卷一下《高帝纪下》),颜师古《匡谬正俗》引作“今邦之业所就,孰与仲多”(卷六《名字》)恢复了刘邦之语的原貌。时移世换,此法逐渐废弃不用,如在荀悦的《汉纪》中,刘邦此语中的“某”字就改成了“臣”字(《前汉高祖皇帝纪》卷四)。后来王者自称名时,史家就逐渐用“孤”字来代替,不管在其受封之前还是之后。
《文馆词林》、《三国志》正文和裴注都录有曹操所下之令多篇,奇怪的是,《文馆词林》所录,凡自称处皆称“吾”(卷六九五),但《三国志》正文所录,除一篇《与卫臻令》称“孤”外(卷二二《魏书》二二《卫臻传》),馀亦皆称“吾”。而裴注所引诸书所录则既有称“吾”亦有称“孤”者,那篇著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引自《魏武故事》,志得意满之情溢于楮墨,称“孤”处竟达十七次之多,居其令中之最。考《辨卫臻令》作于建安十八年(213),其年曹操已封魏公,此“孤”字恐是原文如此。而《让县令》下于建安十五年(210),疑“孤”字原本都是“操”字。
曹操像考曹操遗留下来的文字,自称“操”的有《〈孙子兵法〉序》(《太平御览》卷二七〇)和《与杨太尉书》(《古文苑》卷十),前者不知作于何时,后者作于建安二十四年(219),是杀了杨彪之子杨修后写给杨彪的信,均未摆魏王的威风。奇怪的是上文提到的《手书与吕布》,还有建安十三年(208)前由路粹代笔的《与孔融书》(见《后汉书》卷一百《孔融传》)、建安十七年(212)由阮瑀属草的《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昭明文选》卷四二)却都以“孤”自称。按照当时的书仪,恐怕都该是“操”字,袁术有一封建安元年(196)写给吕布的信自称“术”就是一个旁证(见《三国志》卷七《魏书》七《吕布传》、《后汉书》卷七五《袁术传》)。猜想是捉刀者不敢直书其名,空着让曹操自填,而录入档案时悉改为“孤”字了。至于曹操在封魏公、魏王后所下令仍有不少自称“吾”的,包括《遗令》在内,这也毫不足怪,有此资格,可用亦可不用,毕竟叫了一大辈子“操”和“吾”“我”了,改口也不怎么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