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丨温柔地解构,以浪漫之名(3)
2024-06-15 来源:旧番剧
思想减损,缺失的民众支点
哈哈镜让人眩目,它让人看到了影像,可影像却是失真的,旁观者只能看到虚虚实实的变形影像,只有真正的当局者才知道真假。情节在这种奇异的场景里走向了高潮,与此同时,也似有意似无意地显现出了编剧/导演等主创的创作状态——他们似乎在温柔地进行一场历史的解构,以浪漫之名。
必须要明确,我喜欢《欢颜》的风格,却不喜欢这种解构。诚如《欢颜》的叙述起点所展示的——情节的驱动力来自于南洋资助中国共产党革命的“三根金条”,这是一切故事的起点,因此,至关重要。可历史事实是,1930年代,中共苏区的经费来源一方面来自于共产国际,另一方面来自于打土豪分田地以及苏区自主经营,而南洋商人对革命的资助情节是一种嫁接,嫁接于辛亥革命。关键在于,两次革命的实质内容是不一致的,尽管存在着前后相继的大历史轨迹,且有着一定程度的表象相似性,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却是旧民主主义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质的区别。而将这两种革命嫁接在一起,是否妥当,我保留意见。
此外,《欢颜》充满戏剧性与风格化的情节虚构,浪漫而温柔地消解了革命历史的厚重感,充满了奇异感和意外感的启蒙旅途变成了一种“打怪”“闯关”的游戏空间,荒诞的黑色幽默风格更大程度地消解了革命历史的真实肌理,梦幻感乃至于荒诞感取而代之,尤其是,将大革命失败之后的国共斗争书写为两个政治集团的火并,不去剖析两者之间的是非差异,使得作品呈现为一件包裹着红色外壳的黑社会片或侠盗片,从而减损了思想层级的深刻性。
新民主主义革命不同于旧民主主义革命,正如不是所有的打打杀杀都从属于共产党的革命,《欢颜》没有对上述内容加以区分,是不小的遗憾,但更大的遗憾还在于:作品叙述内容里关于民众支点的缺失。在徐天的启蒙之路、成长之路乃至于革命之路上,他遭遇的分别有如老孙这样有情有义的侠客、俞亦秀这样走出书斋的名士、章加义这样的身负绝顶本领的隐者,乃至于贾若兰这样为爱痴狂的都市女郎——他们都是时代的精英,一路走,一路牺牲,但是,当此时,应该追问一声,共产党革命的基本盘呢?底层民众呢?只有一个王鹏举接近于底层民众,但他不过一闪而过,甚至在最后无法拥有一点记忆的闪回。似乎,相比于精英们精彩而痴绝的人生,王鹏举的牺牲不值一提。民众视角的缺失,使得“革命”被书写为了对民众自上而下的精英赐予,变成精英群体惊动世人的自我突围,如同徐天的浴血成长,俞亦秀的胯下之辱,章加义为三个耳光的追凶,贾若兰痴狂的假戏真做,但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