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读书生活》所呈现的1930年代的“小市民”生活(14)
2024-09-29 来源:旧番剧
邹韬奋主办的《生活》周刊
那么,面对那种让周方以及他的妻子感到触目惊心的家庭自杀悲剧,普通人该怎么反应呢?在30年代经济萧条的大背景下,普通小市民又可以做什么呢?《读书生活》指出,周方的妻子和朋友都表现出“小资产业主的狭隘自我中心观”。周方的妻子就像老派的贤妻良母,相信只要具备节俭和顺从的传统美德,就能挽救她的家庭。周方的朋友则陷入了现代人的虚无享乐主义,这也是错的。在《读书生活》的编辑们看来,周方该做的,是做好充分准备,应对生活中不同的挑战。体力劳动难道真的就可耻吗?社会地位下降、沦为普通劳工,难道比死亡还要糟糕吗?为了避免让孩子们生活在社会中下层,难道就可以将他们杀死吗?回答显然都是否定的。从这个意义上看,岳家和张家的悲剧固然是社会环境造成的结果,但两家人也都是错误思想的牺牲品。杀死这些家庭成员的,是其中个人落后的思想。
《读书生活》认为,群体高于个人。在这个时代大潮中,一个人“如蚂蚁一样微不足道”。即使一个人死了,大众的生活仍要继续。经济的大萧条对于小市民,就好像严冬中的“春天的小雀子”。小市民应该用新方式来审视这个世界,融入时代洪流中。他们要奋斗到底,让更宏大的群体生机勃勃。对于那些有工作和家庭的人,《读书生活》教导说:“你可以不站在最前线,但你必须加入这整个阵线。”每个人都可以训练自己,在每天的生活中磨炼出自己正确的观念。对于周方这样的读者来说,虽然这不能确保他工作稳定,但这会赋予他一种新的观念:即使没有了穿长衫的工作,也可以生存下去。
30年代中期,《读书生活》这样的杂志影响了广大市民的思想观念。1935年日本试图吞并华北时,上海小市民被动员起来参加了爱国运动,上海青年救国会是全国各界救国会中最活跃的一个分支。蚂蚁社誓言要建立“一支蚂蚁军队”来挽救民族于危亡之中,并吸收了一万多名成员。1937年7月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上海支部在会计师顾准的领导下(见第七章),参与组建了益友社,将文化和社会活动作为政治动员的阵地。这些组织在上海职业界与生活教育团体所建立的基础上,积极吸收城市职工、店员、练习生和学徒,让这些“蚂蚁”从家庭以及职场中走出来,建立新团体,开展爱国主义活动。他们成立了话剧社、合唱团、新闻俱乐部和读书会,这些活动进一步改变了上海小市民社会中运用知识、传播思想的方式。在这个意义上,孕育民族意识的正是人们在职场上的深深焦虑,伴随其发展的则是核心家庭内部的重重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