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翻译家李继宏:做翻译就是服务于跟我同时代的读者|读 (4)
2024-09-29 来源:旧番剧
翻译是意识活动的交流,而不是文字的交流
读 :有人评价你的译本“忠实”,你对“忠实”的理解是什么?
李继宏:翻译本身是意识活动的交流,不是文字的交流,所以你要忠实的是作者的原意,而不是忠于原文,为什么呢?因为原文可能会犯错。
比如说我翻译过一些社会学的书,其中《公共人的衰落》那本书原版是1972年出的,我是2008年翻译出来的,中间印了几十次,但我发现里面有一些错误,作者写错了,出版社也没找出来。所以我翻译的时候把它们改过来,列了一个勘误表给作者寄过去,他很高兴,立刻叫那边的出版社改。包括我翻译的《匠人》,里面写到维特根斯坦哪一年住在维也纳,年份写错了,我告诉作者,他也很高兴。原文会出错,作者会犯错,所以你不能忠于原文,这是第一。
第二点更复杂,以前的作者面对同时代的读者,很多东西不需要写出来,但现在要传达他的意思,你只能加注释,否则读者理解不了,那么注释就是原文没有的。
另外还有更复杂的原因,比如《瓦尔登湖》里引用了中国古代的典籍,像《论语》《周易》之类的,但是梭罗看的不是原文,他不懂汉语,他看的是一位法国人翻译的。但那个译本我看了,它有一些理解是错误的,所以我在翻译《瓦尔登湖》的时候,我并没有用相关典籍的原文去对应梭罗写下的句子,因为这是不对的。我的方法是按照梭罗理解的意思翻译成中文,再通过注释告诉读者出处。
而且出版或者说翻译是一个很复杂的活动,并不是很简单的作者、译者、读者三方的关系,中间还有很多环节,比如经纪人、编辑、审查部门等等,译者不能也不应对译稿负有完全的责任。有些挑刺的人对翻译的专业性缺乏足够的认识跟尊重,不是说我不会犯错,但是绝大多数他们认为我译错的地方,其实我是有更深层考虑才那样译的,或者是版权方等其他原因要求修改,锅我不能背。
读 :翻译学上有一种说法是只有永恒的作品,没有永恒的译本,一个译本只能活50年,是不是可以说,你的译本将来也会被淘汰?
李继宏:当然是这样,对我来说,我做翻译就是服务于跟我同时代的读者,我只希望努力为这个时代做一点贡献。译本为时代服务,不会永垂不朽。现在的市场上,很少有出版社出以前的旧译本,它们被时代淘汰了,所以书店里大多数译本是近几年翻译的。
读 :冯唐的《飞鸟集》曾带来很大争议,你怎么看?
李继宏:大家习惯于说老的好,不去看新的,有“原文至上主义”的因素,加上以前读《飞鸟集》有了固有的印象,突然有一个人来颠覆了,就接受不了了。泰戈尔本来也不是用英语写的,而是用孟加拉语写的,英译本跟原文肯定有出入,因为泰戈尔生活在印度教的氛围里,有很多观念,还有那些节奏、平仄、韵律等在翻译的过程中已经丢失了。